男人打开后座车门上了车。“怎么回事?露馅了?”“不关云先生的事,是关东厅的人要见你。”“见我?”连人俊闻言一愣。“今天早上得的消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上头早就想见你了,原以为云先生被捕后你会露面,但连着几日医馆里没人,连公馆也空着,实在找不着人这才让宪兵队沿路留意着。”“他们找我干什么?”香月久治郎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不是要命的事,但也……”“但也不会是好事。”一直低头沉默着的云连突然开口,“连仁君死了,我死了,现在又轮到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要干嘛。你要么听话同他们合作,要么步我们的后尘。”“我去见他们不是难事,但云连的身份被识破就麻烦了。”连人俊对香月久治郎道,“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就说我夫人有恙,急着赶去就医,然后你开车带他去码头,我跟他们走?”“去见他们?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跟日本人打上交道还能全身而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你弄出去。”“不行,你这一去就再难脱身,南满医大的事情一旦暴露更是凶多吉少,要走一起走!”“云连,你听我……”“我说连医生,你自己就是医生,还送我去就医,说出去也不怕人起疑?再说了,你这整天往烟馆跑的单身汉哪来的夫人?”云连打断了他,“你问问香月,你喜欢男人的事日本人是不是都知道了?”“……你!”“云先生说笑了。”香月久治郎凤目微侧,望着云连掩在帽檐底下的侧脸,仿佛回到了在松村旅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沿着这条路笔直开,过三个路口有个废弃的钢铁厂,阿申他们等在那里,会替你们善后。”他一字一句地对二人道,“接着往码头方向去,在76号仓库门口停下,弃车步行,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可我怎么过去?硬闯?”连人俊皱眉。“一会儿我下车,你听到枪声就往前开,冲过去,不要回头。”“你要干什么?”云连闻言猛地扭过头来,抹了胭脂的嘴唇使他看上去有些滑稽。香月久治郎打开车门,跨出一条腿之后又侧过身来对着他笑了。“日满联合已是大势所趋,过不了多久天皇陛下的恩泽就会滋润东三省的土地和人民。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帝国军人,就算没有我,大日本帝国也不会停止开疆扩土振兴亚洲的步伐。但是云先生,我希望你活着。”“等等!你先回来……”车门合上了,男人回到哨岗后方招呼了一声,左右士兵纷纷围拢过去,不经意间让出了一条道。云连顺着他的背影扭过头去,却被连人俊按着脖子拉了回来。“坐好了,往前看。”五秒钟后两记枪声凌空响起,在士兵的叫喊声和紧随其后一连串的射击声中,连人俊猛踩油门冲过了眼前的木头栅栏。云连忍不住最后往反光镜里望了一眼,只见香月侧对着自己缓缓跪倒在一地尸体之间,子弹在他背后开出了一朵朵血花。船开了。连人俊搂着云连靠坐在货舱里。宪兵队的人没有再追上来,至少此时此刻两人是安全的。船主因事先受了委托,因此并不为难他们,还特意在货舱角落里收拾出了一处隐蔽的空间供其落脚。阿申溜进来给两人送了些水和干粮。“老板,身上还疼么?”云连在奔跑的过程中腿上的伤又有些裂开了,可眼下没法子换药,就只好硬撑着。在车上他就摘了假发扔了礼帽,方才又叫连人俊帮着脱下女士上衣,那件貂皮大衣倒还裹在身上,毛茸茸暖烘烘的,很是惬意。比起前几日的折磨,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阿申,你现在胆子大了,谁的话都不听,往后我可得叫你一声老板了。”“老板!我早知道那哨岗没多少人把守,大可以斩草除根。那帮人一死,谁也不知道你们来过,麻烦找不过来,我们这一路上也好安心些……”阿申低着头辩解,“老板,我心里有数!”原来香月久治郎吩咐他埋伏在钢铁厂门口,他却自作主张带了几个弟兄回到前后两个哨岗边上。眼见香月中弹,连人俊的车又冲过栅栏跑远了,几个人一拥而上杀掉了剩下的日本兵,随即脚底抹油溜了个没影。等附近的日本人听到动静寻过来,现场早就没有活口了。“混账东西,你怎么就确定能杀光所有人,万一溜了一个去报信呢?”“香月刚死,他们不会想到附近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