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只剩自己,周围空无一物,她还会每日花那样多的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吗?
不会的。
从没有哪一刻,女萝觉得世界这样不公平。
她不曾见过陛下为了取悦自己描眉画眼梳妆涂唇,陛下即便征战归来一身风尘,也会毫无畏惧地出现在她面前?,陛下不在意发髻梳的好?不好?看,衣裳华丽与否,也不在意容颜是否衰败,因为他是帝王,他知道?即便他伛偻着腰面容丑陋,也照样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陛下永远不会花费大半天时间用在挑选衣服、首饰、妆容上,陛下将这些时间拿来看兵书?批奏折,她在宫中顾影自怜,陛下在外征战,他得到了天下,权力,话语权,以及对她的支配权。
四世记忆,她从来只能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要?美丽要?纤细要?柔弱,还要?无怨无悔。男人?生来便是命根子,生来便能读书?,能走出家门,能做官,能当皇帝,能三妻四妾,像阿刃的生父,阿香的生父,他们明明是最卑贱最低等的平民,无甚本?事,样样不行,见了强者?只能跪地求饶,可他们再如何卑微,仍然有妻子女儿供他们打骂发泄。
人?间界是如此,修仙界竟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天地间的清灵之气都更青睐男人?,濯霜的手稿中记载着她的刻苦与勤奋,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不过同期的师兄弟。
凭什么她们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
“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即便是新的也不成。”
女萝将手中衣裙放下,语气冷淡,满妈妈额头?青筋跳了一跳,“姑娘,我以诚相待,你如此言语,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妈妈怎会这样觉得?”女萝说?,“方?才还说?我想如何便如何,怎地转眼间连个穿衣自由都没有?”
满妈妈原本?想要?再说?两句,眼角余光瞧见那名叫招弟的女人?已经握起拳头?,一脸气愤,想起此女竟光天化日打死了她两个手下,不由得问女萝:“姑娘,这个暂且不说?,咱们来说?说?你妹妹打死人?的事儿——”
“打死就打死了,又能如何?”女萝反问,“这风月楼也好?,不夜城也罢,每天死了被抬出去?的倡伎数不胜数,不过是死了两个打手,金贵不到哪里去?,妈妈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难道?我还比不得两个死人?有价值?”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我要?见你!”
紧接着便闯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粉白衣裙,衣领开得很低,隐隐可见半敞胸脯,裙摆下的腿也是若隐若现,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妖娆,只是此时她脸上尽是恼怒跟不解,一进屋直冲满妈妈去?:“妈妈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我做头?牌!飞雾跑了这一年,我拼死拼活的给你卖力气,怎地眼看极乐之夜即将到来,你却出尔反尔?!”
满妈妈笑道?:“我的好?琼芳,妈妈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只是赶上巧了,你也是知道?的,那非花与斐斐都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每年大选,你都是第四,这极乐之夜推你去?,那不是摆明了我风月楼无人??咱们这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那都是要?吃饭的呀,这一年你虽卖力气,可咱们的入账,哪里比得上飞雾在时?”
琼芳听了,眼眶微微泛红:“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的……”
“我也是没办法?,琼芳,你没发现么?奔着你来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若是再不推出新的头?牌,风月楼便要?被另外两家压了下去?,你体谅体谅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
满妈妈安慰完琼芳,拉着她的手跟女萝介绍:“来,琼芳,认识一下,这位姑娘叫善嫣,日后就是咱们风月楼的头?牌了,你也算是姐姐,可要?好?好?帮衬……”
话没说?完,琼芳便甩开了她的手,恨恨地盯着女萝,跺了下脚:“我不懂!妈妈,你就看上这么个女人??她这样高这样壮,我看着都要?吓死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若是器重她,咱们风月楼才要?完了!”
满妈妈却像没听到,对女萝说?:“这是琼芳,飞雾那小蹄子忘恩负义跟人?私奔后,风月楼便一直是琼芳撑着,你可别小看她,若是到了极乐之夜,你还不能达到我的要?求,那可就别怪我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被打死的手下可以暂时不管,善嫣有自己的脾气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极乐之夜即将到来,满妈妈要?先确保自己能在极乐之夜全身而退。
说?完又告诉琼芳:“我只是要?她做头?牌,又不一定到了极乐之夜还是让她上,倘若她瘦不下来,或是愚笨不堪什么都学不会,说?不定,到时还是选你呢。”
原本?气得要?命的琼芳听了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妈妈此话当真?若是我比她厉害,便选我?”
“这是自然,我哄你做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姑娘,无论?是谁出人?头?地,风月楼都沾光不是?”
琼芳顿觉事情有了转机,在她看来,这个善嫣是决不可能超过自己的,自打飞雾逃走,她心中便认定自己是头?牌的不二?人?选,如今半路杀出个拦路虎,让她就这么放弃,绝无可能!
琼芳怒气冲冲的来,喜出望外的回去?,女萝问:“妈妈这是要?挑起我跟这位琼芳姑娘之间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