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师父没收你做徒弟啊!」萧同疑惑地看着他道:「可当初是你嫌师父疯疯癫癫,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自己不肯拜师的啊!」
这话一点不假,当初萧同的父亲从外面捡了岳师父回来,他被人打得重伤,差一点就玩完了,足足养了一年的伤才好,后来他见萧同和小悠姿质上佳,便死皮赖活要收他们为徒,因为他平时在府中为人不修边幅,言笑无忌,还有点人来疯,所以小悠向来看不起他,坚决不肯拜师。小悠的理想是成为像京城第一大儒谢亭那样端方雅正的人物,一心学文。
萧同却正中下怀,学武进境极快,师父非常满意,直到十岁开始,萧同打架打出了名堂,打出了爱好,打出了风格,整日地不着家,连爹娘和都大哥都束手无策,小悠这才着了急,文雅端庄有什么用,他再也管不住萧同。
迫于无奈,他才向岳师父低了头,开始学武,但坚持不肯叫师父,只叫岳爷。因为他心目中值得尊敬的老师,只有谢先生一人。岳师父其实爱他甚过爱萧同,故意着恼,逼着他认了干亲,以父子相称。
「在其位谋其政,你别想甩手不干,少主和大哥已经传信来过问了。」小悠冷冷地搬出两座大山压萧同。
「我是真的有事嘛。」萧同无奈地服软,这死小悠,从小压得他死死的。
「有什么事?」
「这——」萧同张口结舌,莫离的事该怎么说呢?
「说啊!」
「……」难得萧同哑口无言,心中一片混乱,倒不是因为爱上了个男孩子不好开口,而是自己明明为情所困,一头扎了下去,脱不开身,对方却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婉转承欢……如果莫离也爱他,萧同立刻带他走,天下人如何看他,与他何干?!就是在爹娘、少主和大哥面前,萧同也能慷慨陈辞,只是,目前这种情况……
一时间羞怒交集,萧同「啪」地一拍桌子,一张结实的楠木圆桌连着茶壶茶碗,变成一堆碎片。
「你啊——」小悠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萧同知道以天狼社消息情报之灵,相信他早已知道了全部事情,何况这次萧同在京城呆的时间太长,以前因为在京里犯过命案,而父亲、哥哥又都在朝中为官,为免给家里带来麻烦,萧同每次来办事都只匆匆而过,从没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停留,依他好惹事的脾气,这是非常危险的。这次小悠匆匆追着萧同来到京城,必是专为此事而来。
「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小悠若有所思地道。
没想到什么?萧同疑惑,没想到他这火爆浪子也会掉入爱河?还是没想到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小悠却不理萧同,叫人收拾打扫,换了一张桌子。萧同闷闷地坐在床边,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小悠依旧镇静自若地沏茶,烛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像以往一样平静,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小悠。」萧同叫他。
「嗯?」小悠眉毛也不抬一下。
「我跟你说好不好?」
「嗯。」小悠仍旧八风不动。
「算了!」萧同翻身扑倒在床上,连衣服也不脱,猛地拉过被子兜头蒙上,自己生闷气。
萧同气自己,这是怎么了,拿不起、放不下,都不像是他了。横刀向天的鬼面呢?潇洒无拘的十一狼呢?这个腻腻歪歪的家伙是谁啊!正气得浑身燥热、呼吸都急促起来,头上一轻,被子被拉开了一点,露出他的脑袋,「别闷死了。」小悠淡淡地道。
萧同转过身,见小悠坐在床边上,淡淡地看着他。这样平淡的模样,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奇迹般地平息了萧同心中的怒火,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等他心平气和了,小悠才开口道:「你说吧。」
从小他们就是最亲密的朋友,虽然名义上小悠是萧同的贴身小厮,但从萧家父母到萧同,谁也没有把他当成下人,他和萧同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一起上学堂,一起习武,一起打架,一起玩耍,真是如同亲兄弟一般,比和相差十岁的大哥还要亲近。所以萧同有什么事都会向他说,而他总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帮萧同出主意,更多的时候只是提供个耳朵,不发一言,让萧同有个发泄的地方,好排遣心中的郁闷。
萧同这人是火爆的脾气,说风就是雨,但发过火之后很快就忘了,万事不萦于怀。小悠却不同,细致谨慎,喜怒不形于色,一幅彬彬君子的模样,有时萧同嘲笑他迂腐,像个八股夫子,萧家父母却对他赞赏有加,恨萧同这块顽铁不成钢,恨不得小悠才是他们的亲儿子才好。
躺在床上,萧同把遇到莫离的一切情由全部告诉了小悠,连现在的情况也没有隐瞒。小悠静静地听着,照样不发一言。
「现在他还在淳亲王府里头,我恨他不争气,可又放不下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最后萧同问道。
「原来他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啊。」小悠好笑地道:「怪不得这几年你一碰到长头发的女孩子就去逗人家说话,我还当你春心萌动了呢。」
「小悠!」萧同气结。
「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就是嘛……」萧同垂头丧气。
「你呀。」小悠又叹了口气。
萧同不满地望着他,光叹气有什么用,还不快帮他想办法,以前那么多事小悠都有办法,这次他一定也有办法的。却见小悠凝神望着桌上的蜡烛,好像要看出朵花儿来似的,理都不理萧同。
「小悠?」
「先睡吧,好好睡一觉。」小悠转过头来微笑着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什么都会有新变化的。」轻轻地拍了拍萧同的头,他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