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后,以后的事有谁能料,我又怎能料到谢御一事我会不负她望圆满而归呢。
似乎河边总有微风习习,一风刮过一风又起,便渐鼓起我的衣袂。
一旁的艄公帮着我将包袱提上船去,笑着对我道:“客官的运道好,看这天蓦地起了风,约莫不过多久便可下到扬州了。”
我言是,方一脚踏上船,却听后面远远传来一声“且慢”。
却见一顶鹅黄色的小轿渐行渐近,我的心蓦地一空,那莫不是桃城……
我暗地忖着若是他来会说些什么。是了,我怕他出尔反尔,如此便不能帮到谢御,我更怕他一脸笑颜,如此仿佛便似忘了谢御刚走,无情更无恨,让我这旁人看着心中委实地疙瘩。
那帘子一掀,有一女子从里头袅袅婷婷地步出。
我看着一愣,那不是桃城,却是平妃沈骊,几月前方给桃城添了一位皇子。
她是左相沈赋的长女,而左相因我提议被连降三级,娘家失了势力,在那个争抢好斗的后宫,沈骊便少了一顶能够庇荫的华盖。
我抿了抿嘴,跪了下去:“小人见过娘娘。”
我整了十万分的认真,却见沈骊却是笑了开道:“放眼京城,有那个臣子能做到你这么呆的,前脚方唆使着那位贬了我父亲的官,后脚便又急急地要逃,莫不真是像那位跟我说的脑袋里少了一根筋么。”
我抬头,她朝我淡淡一笑,抬了抬手。这人儿乍看上去温润如玉,却万没想到这等的佳人张口竟如此毒辣,想来这嘴上的活亦不输谢御三分。
“娘娘说的极是,小的愚笨。”我站起来拍了拍袖子,垂着首道。眼下只能顺着她的话儿寻个罪证自己顶了,总也比到时从她口中骂出的好。
“亦怪我自己命苦,偏偏要同两个呆子两处周转。前日方送走的堂哥,今日又要来折第二条柳芽儿。”她抽出绢帕,擦了擦汗。
我一惊,不觉叫道:“沈斯?你去送的沈斯?”
她眯了眼,颔首道:“是了,我去送的他,却没送爹爹。”
你知道谢御的事?听她这么说,我的心跳得几乎疯狂,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亦守着这等大事穷憋在心,那句话便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转念又想,桃城现下正在铲除谢御的同党,若是让平妃来探我的口风,如此便是万万要不得的。于是我拱了拱手,强作镇定道:“不知娘娘想要说什么。”
“不知卿想要听什么。”她朝我眨了眨眼。我瞬间明白过来,想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是己是敌的又何止单单是我。
“娘娘可知沈斯因何流放?”我望着她道。
“我知。”她从袖中拿出当日谢御呈给桃城的那柄折扇,闲闲摇了摇,看那神情,竟是像极了谢御。
我盯着那柄扇子看了许久,狠下心来,总也听别人说舍得孩子套得狼,若不去赌它一赌,又怎知前头是水是山。
“却不知娘娘是否能够帮得小人一忙。”我面上笑笑,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但说不妨。”她一挥手,甚是豪迈。
我垂下眼帘,看了看地上,心想着便且先打个幌子亦将她探上一探:“娘娘可听谁人说起过,民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听后,拿帕子掩着嘴笑了,一旁侍女递上一方小盒,她将盒子递与我:“我今儿代那位过来给你送行,不送些东西倒也失了面子,此是我一片心意,你只管当贴身体己用。”
我开了盒子,只觉宝光四溢,眼前这只玉麒麟一看便知不菲,再看便知价值连城。
连忙跪下磕头:“谢娘娘。”
施恩的人总是高高在上,这平妃亦是如此,懒懒地说了声:“起来罢。”
“谢娘娘。”我平视沈骊,我知晓二人此刻都已心照不宣。
“娘娘可知先帝那时批奏折的地方?”我问道。
“可是现已废置的墨研楼?”她皱着蛾眉问我。
“是,然而目下墨研楼仅用于安置一些重要的文卷。”我颔首道,“娘娘若能找寻到谢楚年轻时曾受先帝暗予三千精兵一卷,便可免除谢氏私自养兵一罪。若能寻到傅源被弹劾与现今太妃私通、暗间先帝改立太子、贪污受贿、强抢民女为妾等说,便可免除谢御忤逆圣上旨意,暗杀伏波大将,侍君二心一罪。倘遇征战,若能荐祝赭领兵扫除敌军以此谢罪,便可以表谢军忠心。”
平妃虽知大概,但想必沈斯必不会如谢御对我详说一般对她,听闻此言,想必心里定是惊愕至极。这点倒是不及谢御笃定的万分之一。
“娘娘若能助上一臂之力,小的定当涌泉相报,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倘若不能,方才一说听过便罢,万不能将其录于宣纸墨沈之间,万不能让其传于他人口耳之中。”我听艄公已向我催促连忙速速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