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唇红齿白,笑起来咯咯咯,整天趴在魏鹤怀里,伸手扒拉他的长发玩耍。
这个样子怎么会是一个神呢?
魏千却毫无自觉,手里握着魏鹤给她做得竹蜻蜓,轻轻一转,那竹蜻蜓就伴着风响呼呼飞上了天空。
魏千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待到竹蜻蜓落地以后,她就伸手拽了拽魏鹤的袍袖,示意他再飞一次。
魏千从来没有说过话。
魏鹤耐心地给她又做了一个竹蜻蜓。
两年的光阴飞逝,魏千却仍旧是个五岁孩童的模样,她会法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湛青的小蛇挂在脖子上,可是从不和任何人说话。
魏侯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已经变成了眼下的不理不问。
魏鹤每天带着魏千,她的确和人类的小女孩没有区别,他害怕她是神识受损,只能是个小女孩的模样,毕竟古往今来,谁都没有真正地召唤过神。
魏千到了冬天就神色恹恹,魏鹤把她包在狐裘里,雪白的一团抱在怀里。
窗外是昼夜不停的落雪,魏千窝在魏鹤怀里,说了她来人世的第一句话,“魏鹤君。”她的嗓音清脆,吐字清楚。
魏鹤狭长的眉眼里透出朦胧的笑意,他的五官如刀刻一般俊美,却鲜有表情,他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千千。”像逗弄一个孩童一样。
魏千从狐裘里探出半个脑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从那一天之后,魏千渐渐地长大了,等她真正长成大人模样的时候,晋国已经不复存焉,魏国有了强盛的势头。
她几乎满足了魏鹤每一个愿望,却发现魏鹤在变老。
她虽然已不再趴在魏鹤怀里,但是还是时常拨弄他一头长长的青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头青丝却在渐渐变白,任凭她无论怎么拔除那些白发,第二天又会有新的白头发冒出来,大有野火烧不尽之势。
魏千适才发现原来人是要变老,是要死的,魏鹤也在变老,也是要死的。
魏千慌张了,“魏鹤君,我不愿看你变老,死去,我以神的名义,赐你永寿,永恒地活着。”
魏鹤苦笑了一声,“千千,我不愿永恒地活着,你不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魏千是神,神就是永恒地活着,哪里恐怖?神谕出口,她也不想改。
魏鹤的面容渐渐变成了昔年的模样,岁月再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他的一头青丝却在一夜之间全白了。
及至惠王时,魏国已是睥睨四方的强盛之国了。
永远不老的魏鹤不能再抛头露面,隐入了人后。
魏千纵横世间百年,却渐渐摸出了一个道理,天地号令,茫茫人间的一切世事皆有天定,天命不可违,即便是她,也不行。
其后数十年任凭她如何翻云覆雨,魏国仍然东败于齐,西丧秦地,南辱于楚。
魏鹤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魏千趴在他的膝上,仰头看他,“魏鹤君何必如此执着,茫茫皆有定数,你比我还清楚。”
魏鹤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若是我不在了,不能目睹也罢了,我不能够让魏国败在我的眼下。”
魏千心中轻颤,只得伏低了头,攀紧了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