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小孩子的认知中,害怕这么一位可怕的医生,是很正常的。东泽咬了咬牙,心说怎么也不能露怯,至少,不能在小孩子跟前露怯。“没事。”东泽硬着头皮道,“走罢,去寻丁先生。”“老身不过与城主几年未见,怎的城主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儒雅的老先生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不紧不慢地道。他移开了放在东泽腕上号脉的手,侧过身去,在纸上写着什么。东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没什么,就是最近有些意外。”“心头血亏缺大半还叫没什么?”丁先生握着笔的手一顿,挑眉看向他,“不若你也给我点儿心头血呗?”东泽装作没听懂丁先生话语中的意思,转过头去看向在院子里扑腾的衍秋。衍秋不喜此地的药味,他还未进这药房,衍秋便哧溜一下跑到了院中大口喘气,死活不愿意随他进来。个小没良心的,扔下他一人来此处独自面对丁先生了。东泽当真想与衍秋交换一下境遇,换作自己在花丛中扑蝴蝶也总比被丁先生盯着要好。丁先生虽然嘴上不停,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三下五除二写好了方子,将方子递过一旁伙计的手上,吩咐对方去抓药。东泽如今视力受损,其余四感敏锐非常,自然也听到了丁先生搁下笔时,伴随的那一声轻叹。他知道丁先生是在叹什么。丁先生向来都是嘴上不饶人,背地里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城中的后辈。他也是丁先生看着长大的,在丁先生眼里自然也算得上是个后辈,还是个极为不省心的那种。东泽心中一时间有些难受,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同小时候那般,需要叫人操心。分明……能够操心他的人,已经有数个都不在了。可他还是如以往那般,肆意妄为,却又不顾及他人的想法。也就是城中的居民大都跟着他师父们的时间久了,心中豁达,才不与他计较。“对不起。”东泽低下了头,似是觉得这般说法不够诚意,又补充道,“叫丁先生担心了。”“我可不担心。”丁先生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怕这北斗星城又要换城主罢了。”东泽沉默了一下,不作反驳。他清楚丁先生说得没错。他这么行事,实在是太冲动了些。那两个魔修既然有闯入北斗星城的本事,那么有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他却忽略了这一点,只将心思放在了衍秋身上,实在是……太不将城中的居民当一回事了。北斗星城中的居民还需要他的庇护,这是他生来便被赋予的责任,他不能推脱。“先前的事我也听说了。”丁先生道,“听说你前些时候就是捡了它回来?”说着,丁先生将目光投向窗外,兀自扑蝴蝶扑得开心的衍秋。不知是衍秋察觉到了丁先生的目光,还是习惯性地看东泽,恰恰是在他们二人看向衍秋的时候,衍秋也回过头来看向他二人,巴眨了一下眼睛。“他叫衍秋。”东泽道。“还挺可爱的。”丁先生说着,弯下了腰,远远地对着衍秋勾了勾手指,“过来。”衍秋自然看出了丁先生的意图,然而由于先前被阮尤折腾那一回,使得衍秋对陌生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只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甩了甩尾巴。东泽有些拿不准丁先生的意图,见丁先生回头来看他,便唤了一声:“衍秋,过来。”衍秋这才迈开脚步,吧嗒吧嗒跑到药房跟前,可在脑袋探进了药房后,又皱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看样子是极为讨厌这股药味。东泽又唤了几声,衍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抬起脚,迈入这药房。既然进来了,衍秋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一阵旋风般冲上了东泽的怀里。动作之迅捷,比起余婶家的大橘猫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衍秋在东泽怀里拱来拱去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时,忽然有人将他拎了起来。衍秋刚要发作,一转头却见到了丁先生的脸。张牙舞爪的小白虎登时老实了,见丁先生的手伸过来,还讨好地舔了舔丁先生的手指。“这小东西怎么也是气血亏虚?”丁先生摸了摸衍秋的脉搏,疑惑道。“先前衍秋在闯入北斗星城的那两个魔修手下受了重伤。”东泽解释道,“我便是……为了助他,才取了心头血。”“心头血……你可知那是何等珍贵之物,为何你会为这……为衍秋做到这等地步?”丁先生不赞成地皱起眉头看向他,等着东泽的解释。若是说对于灵宠的怜惜,城中大部分人亦会有这般情感。可若是说为了挽救灵宠的性命,不惜损伤自己的修为,这倒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