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后排电动车门匀速开启。小白等不及车门开得更大,直接跳下来,像枚小炮弹似得直直冲向苏阳。
苏阳早已蹲下身,张开怀抱把小东西拥入怀。
小白肩膀随着抽噎不停抖动,苏阳一下一下顺他的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
苏阳越安抚,小白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叭叭你……为什么……说谎,你……明明就没有去……别的地方………工作……为什么……骗我……”他的话因哭嗝而断断续续。
分开不到20小时,儿子的眼睛肿了,鼻尖红着,嘴唇轻颤,一副可怜巴巴惹人怜的样子。
苏阳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眼泪,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不对,先别哭了好不好?”
小白胳膊用力环抱住爸爸,侧脸埋进苏阳胸口处,熟悉心跳声终于让他有了安全感,但一开口还是原样:“我……停不……下来……嗝~”。
苏阳既心疼又觉得他可爱,刚想打趣,抬眸看到某始作俑者,正逆着光站在不远处。
笑意瞬间敛起,苏阳面无表情说:“这次恩准几天,余先生?”
嘲讽和敌意不加任何掩饰。
余渊丝毫不生气,更不敢生气,全盘接下:“抱歉。”
钱忠被留在车上待命,注意力却全然在车外,降下一点车窗,又不好意思显得太过八卦而坐姿板正。
凌晨的夜风扑面,除了风声,送入耳中的还有先生说的一句‘抱歉’。顿时怔住,钱忠以为自己年龄大了开始幻听,不自觉偏过一点头,侧耳全神贯注,又听到一句:“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冒犯,希望你原谅。”
钱忠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有生之年竟听到先生低姿态道歉,这还真是活久见。不得不感叹,万物自有其既定的食物链,不是没‘天敌’,只是出现得比较晚。同时也对自己行之将尽的职业生涯有了新见解———变天了。但这‘天敌’究竟是哪位,不确定,再看看。
苏阳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句对不起,好像一整天都在说在听,有些免疫了,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冷漠地回:“算了。说重点,你现在什么想法?”
余渊心中疑惑重重,这人明明喜欢钱自己那么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为何突然变了。又碍于实在被儿子哭得心焦,关心则乱,根本没时间分析思考,这会儿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贸然说出口,而是很谨慎地表示:“不如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他应该很困也饿了,一整天只喝了几口奶。”
苏阳无力吐槽,狠狠睨了余渊一眼,收回目光心道还好意思提,但也赞同提议。他抱着儿子猛然起身,忘了自己右肩受伤,这一使劲直接脱力,小白瞬间掉下去。所幸余渊大跨步上前,一把托住。
他见苏阳脸色惨白,顺势捞走小白,“我来。伤还没好?”
苏阳从小不轻易喊疼,很能忍,此刻后背直冒冷汗,缓了半响仍说不出话。
老小区甬道窄,夹道两侧见缝插针地塞满了各类电车、共享单车、老年助动车,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向前走。
小白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但突然换了人抱,强撑着眼皮,时刻警惕爸爸有没有跟上来。苏阳看在眼里,心疼地无以复加。
折腾了一天,小白早就电量耗尽,一躺回熟悉的床上,喝了牛奶秒睡。
苏阳想起来去洗漱喷药,刚一动作,发现衣襟被儿子攥在手心中,小拳头睡着了仍捏得很紧,无奈再度躺下。
小白像是被惊动,又像在做什么梦,眼皮轻颤几下却没有睁开,在苏阳怀里重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低声呢喃:“叭叭,你有一百次的原谅。”
苏阳知道在儿子的认知范畴里,一百属于天花板级别,类似于最大最多最高,霎时泪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凑近,亲儿子哭了一天而有些红肿的眼睛,默默在心里说了许多抱歉。
过了会儿,苏阳不自觉想到某人会不会因为洁癖而在这个家无处落脚,下一秒,轻拍脸颊,警示自己,同情心太多可以拿去喂狗。
终于,卧室外传来防盗门开启复又关上的动静,应该是某人走了,也好,省得见面尴尬,再也不用联系更好。
苏阳右肩这时已经麻木到无知觉了,急需止痛药和消炎喷雾。他轻手轻脚撑起身,试图从儿子小手中抽回衣服,无果,只好小心翼翼一颗颗解开纽扣,脱掉衬衫。经年跑现场练就的薄肌在夜灯下,勾勒出清晰线条,他光着上身走出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