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老者颤颤巍巍在小孩的搀扶下站起来,弓腰垂手道,“草民家住石湖三街,当晚小孙子闹着去湖边放烟花,草民拗不过便带他往湖边走。夜间湖边人少,草民刚到石湖便看见对岸有人打斗,悄悄摸过去,没敢靠太近,但将他们二人衣着看清了。”
“你说。”叶政廷道。
“草民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绿袍男子追打着身着锦袍的男子,口中还说什么‘你带着西山营的人暗算我,此仇不报非君子!’锦袍的男子被他踹得吐了血,连连求饶。”老汉又道,“草民听不大明白,好像是绿袍男子说锦袍男子暗算了他,要挟他不许说出今夜挨打的事。”
叶政廷听到这里,双目一闭,挥手让老者二人下去。叶恒丰被人重伤,回来后却一口咬定是自己摔伤,看来是有把柄在凶手手里。
若凶手真是薛凌云,那叶恒丰之前又对他做过什么,导致薛凌云将他打成那样,叶恒丰都不敢说?
叶政廷叹了口气,对郑怀先道:“既然证人指向薛凌云,着朕旨意,去煜王府传唤薛凌云。”随即对孙振武道,“薛凌云既是你妻弟,你便回避吧,交由赵欢主审。另外,此事毕竟涉及皇家颜面,就不要三司会审了,刑部主理即可。”
“诺。”二人领命。
待二人离去,叶政廷转头对左忠勇道:“密令宴岚山,着飞花营飞鹰去查,薛凌云和十三到底有什么过节。”
“诺!”左忠勇低头领命。
午时,京兆尹郑怀先领了圣旨带着人马,趾高气昂地站在煜王府大门外,脸上尽是意满志得:“圣上有旨,宣煜王世子薛凌云进宫觐见。”
煜王府门口两个手执斧钺的“门神”训练有素地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人立即进去禀报,一人继续称职地站岗。
郑怀先今日扬眉吐气,总算报了往日薛凌云独闯京兆尹府的仇。等了一刻钟,才见薛凌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慢吞吞走出来。
郑怀先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指薛凌云:“大胆薛凌云,竟敢藐视君威,在圣旨面前还敢如此不敬!”
岑丹跟在薛凌云身后,看见郑怀先气不打一处来,双眼通红打算新仇旧恨一并算,怒道:“放你娘的狗屁!少在这诬陷好人。”
郑怀先怒道:“好你个狗奴才,圣旨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当心连你们主仆一起拿下!”
岑丹也不遑多让,骂道:“你个耳聋眼瞎的狗官,皇上只是宣世子爷进宫,你他娘的少拿鸡毛当令箭!”
“你!”郑怀先有事没事喜欢戴琉璃镜装学究,被一个下人如此辱骂,气得指着岑丹直咳嗽,边咳边将琉璃镜取了别口袋里。
薛凌云伸手阻拦岑丹,笑了下:“哎……人家好歹是京兆尹大人,你休得无礼。”随即斜眼看着郑怀先,“郑大人,许久不见,不知腿上的伤可好了?我一会儿见过皇上,还想去京兆尹府讨杯茶吃呢。”
上次京兆尹府衙役将卖艺人家当毁坏,还当街殴打卖艺人。岑丹路见不平出手帮了卖艺人,结果却被衙役当做普通路人一起抓进京兆尹府。薛凌云的贴身护卫被如此冤枉,他哪咽得下这口气,独闯京兆尹府打伤众衙役,还踹了郑怀先两脚。
郑怀先一听,更是暴怒,这事自己还没跟他算账,这混蛋竟自己提出来了。每次遇到薛凌云不是被打就是被言语羞辱,气得指着薛凌云对衙役怒道:“带走带走!”再多跟薛凌云说一句话,又要折寿几年。
两名身着铠甲的衙役上前要拿薛凌云。薛凌云一手叉腰一手往前一拦:“两位兄弟歇一歇,不劳大驾,我自己走。”
“世子爷!”岑丹在他身后但心地喊道。
薛凌云随着衙役往前走,回头冲岑丹洒脱一笑:“没事,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岑丹哪能忘记。眼看薛凌云被人带走,不知此去该有多凶险,双手捏拳隐忍着泪,转身便按照薛凌云的吩咐去准备。
对质清辉殿
初生的朝阳将白茫茫的雪地照得无比耀眼。薛凌云抬头看着前方熟悉的宫墙,过往无数个清晨,也是这样被太子召进宫,但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惬意轻松。
他知道自己难逃牢狱之灾,再不用看叶家人争权夺利的嘴脸,薛凌云内心竟轻松不少,昂首阔步往前走,似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
站在清辉殿前等候宫人通传,薛凌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内心打定主意,不论他们拿到什么证据,自己就是要胡搅蛮缠死不认账。他倒要看看,叶政廷敢不敢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薛凌云内心敞亮,知道自己父亲和长姐手中兵权的分量。反正自己胡闹惯了,不如再闹它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殿门缓缓开启,宫人大声宣道:“宣,薛凌云觐见。”
薛凌云面无惧色,随郑怀先大踏步走进殿内。薛凌云环视一圈,殿中除了高高在上的叶政廷,和立于一旁的左忠勇,还站着一脸苦大仇深望着自己的刑部尚书孙振武。
薛凌云一见他姐夫,方才的嚣张和从容、面对叶政廷也不曾消几分的气焰顿时灭了。他这些年被困京中心情烦闷,整天打架惹是生非,皆是孙振武替他擦屁股,收拾残局。
孙振武每次见他便要训他,苦口婆心劝他忍耐,千万不要给薛家惹下祸事。
但薛凌云对他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此时看见孙振武,薛凌云甚至都能想到他会捏着眉头对自己说:“看吧,你不听我的话,又惹下祸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