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支离破碎。痛彻心扉的滋味,真正尝到透彻。门铃声响起时,梁瑾站在洗手台前正不断往脸上浇着凉水。近似自虐式的窒息感勉强压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他撑着大理石台面艰难抬头,看向镜中自己黯淡无光的眼,在浑噩间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傅逢朝等了好几分钟,房门才从里头拉开。梁瑾额发湿乱,神情有些迟滞,眼眶略红,嗓子也哑:“有事吗?”傅逢朝的目光一顿,问他:“去不去吃饭?”梁瑾尽量平静地点了点头。傅逢朝转身先走,他也稍稍平复心神,跟上去。他们去顶层餐厅,傅逢朝点餐时,梁瑾始终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傅逢朝此刻就坐在他身前,一举一动都牵扯住他的神经,他却不敢表露太多。对面座的人忽然将餐单推过来:“你看看。”梁瑾没有翻开,回神直接和旁边侍者说:“跟他一样就行。”傅逢朝盯着他两秒,将餐单拿回去,翻到最后扫了眼,示意侍者:“再加一份草莓慕斯。”梁瑾慢慢抿了一口杯中薄荷水,没有接腔。这里是一间很有情调的法式餐厅,只有他们俩共进晚餐,仿若一场约会。傅逢朝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说起他来这里的目的。“我爸是华扬最大股东,想要从我二叔手里拿回公司,必须先拿住我爸,逼迫他站在我这边,只能用点非常手段。”这样的话题让梁瑾放松了些许,他不解问:“你们是父子,你爸当初还是被你二叔赶出公司的,他难道会帮你二叔?”“你挺了解华扬内部的事。”傅逢朝觑他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梁瑾强作镇定说:“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社交场合随便谁都能八卦几句。”傅逢朝点点头,实则根本不在意:“是这么回事,不过赶他出公司的不只我二叔,还有我,当初是我跟二叔联手,我们俩加起来的股份占比超过我爸,才能成功让他离开。”梁瑾闻言有些意外:“为什么?”“烂泥扶不上墙,华扬在他手里迟早要败干净。”傅逢朝轻蔑道,他本没打算回来,董事长的位置给他二叔也就给了,只是眼下形势不同,他也改了主意。“他跟我妈早年离了婚,我跟他不睦,又联合外人对付他,比起我二叔,他可能确实更不想我如愿。”梁瑾好奇问:“所以你说的非常手段是……?”傅逢朝淡定解释:“他手上除了无法转让的华扬股份,没几个钱了,这条船上的赌场才是真正让人趋之若鹜来这里的原因,也差不多了,先让他赢几场,等到身家押上都赔不上的时候,我再出手,到时候想让他做什么都行。”梁瑾默了默:“你用这种手段,不怕我说出去?”傅逢朝却问他:“你会吗?”不会。梁瑾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傅逢朝微微颔首,始终是气定神闲的:“嗯。”梁瑾看着这样傅逢朝,又想起之前登录账号时收到的那些未读消息。他其实很难将面前这个有几分自矜的傅逢朝,跟聊天记录里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但傅逢朝就是傅逢朝,这么多年再没有别的人,这样心心念念、一心一意地记着他。先前强压下去的难受再次涌起,梁瑾颇有些食不知味。这一顿饭快结束时,侍者送上傅逢朝点的甜品——卖相精致的草莓慕斯,是梁瑾早已遗忘了的味道。他从前喜欢吃甜食,后来却习惯了靠咖啡和香烟续命,苦涩更能刺激他的味蕾,也更能让他在日复一日的疲惫麻木里勉强保持清醒,以至于甜的滋味如今在他这里,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傅逢朝问:“吃吗?”梁瑾察觉出他的试探,低声道:“算了,我不吃了。”傅逢朝沉眼看着他,也没有动那份蛋糕,片刻后起身:“那走吧。”他已经先一步转身,梁瑾怔了怔,跟着站起来。出餐厅走下楼梯便是下一层的甲板,傅逢朝停步驻足,凝目望向前方。黑夜下的海上起了风浪,摧枯拉朽如能吞噬一切的巨兽,正露出狰狞獠牙。寒意侵蚀皮肤,再一点一点挤入骨缝间,梁瑾感受到那样蚀骨的寒,出声打破了那一点微妙僵持:“你刚说的,先让你爸赢几场是什么意思?你有把握?”“天星号的运营公司背后金主是那位阿拉伯王子,之前跟他提过一次,麻烦他帮忙打了声招呼。”傅逢朝淡淡说。梁瑾明白过来,所以他特地来这边,除了谈生意顺便解决麻烦,都是计划好的。傅逢朝忽然侧过头,瞥见前方走道上过来的人,眯起眼。他动作极快地带着身边梁瑾往扶栏上一按,倾身往前,将人虚抱住。梁瑾一愣,傅逢朝的气息已经欺近过来,环住了他。“帮个忙。”略低的嗓音落在耳边,梁瑾抬起的手一顿,没有推开他。傅彭来搭着怀中女人的肩膀,浑浊双眼迟疑看向前方,见是一对交颈鸳鸯在甲板上缠绵,便以为是刚自己喝多了看花眼,又有些不确定。被他搂着的女人娇嗔:“来哥,干嘛停在这里啊?”傅彭来笑着一捏女人下巴,收回视线:“走,今晚我们再去赌两把,我给你赢一艘游艇回来。”女人的娇笑声随着脚步声上楼远去,傅逢朝稍稍退开。梁瑾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他们走了,回去吧。”傅逢朝没动,就这么定定看着他,目光自下而上慢慢描摹过他的眼。梁瑾皱眉,傅逢朝忽地抬手,手指轻碰了碰他面颊。梁瑾像被烫着一般后退,差点朝后栽下,被傅逢朝拉住。傅逢朝紧盯着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开口的声音低沉——“你在紧张什么?”作者有话说:微信三天没登录消息就没了,十年没用账号也肯定没了,为了戏剧效果,文里的聊天软件就当比微信高级点吧帮忙讨债梁瑾心跳都快停止了。“你……做什么?”“脸上有东西。”傅逢朝的神情平淡,语气也是。梁瑾有些窘迫,抬手擦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擦到。傅逢朝欣赏了一阵他的窘态,懒洋洋地靠向旁边扶栏,随手点了支烟:“逗你的。”梁瑾一顿,愈觉得这个人比十年前秉性恶劣了不少:“你总是这样吗?”傅逢朝咬着烟侧过头,凝视他。海风很大,梁瑾只觉自己一颗心也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你这样,就不担心我误会?”傅逢朝问:“误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