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计吼声震碎了愉悦的清晨。
项河刚好赶到操场:“怎么了?”
施予颂放下相机,径直穿过操场上的游戏阵型,项河急忙跟上,嘴里还叼着一块吐司面包,惹得孩子们纷纷侧目,他们可没吃过这玩意。
两人爬到二楼楼梯口,廊道尽头的不满此起彼伏,“凭什么就我们班上课,别的班都在玩游戏,学舞蹈,学唱歌!!”
然后是附和声,“对!凭什么!!”
是欣潼那个班的学生。
施予颂放慢步子,垂在一旁的相机运行着。
项河见怪不怪,吃完吐司后玩味地说了句,“这群学生是要造反啊?”
两天来到教室后面,愤慨的学生大都没注意到他们,一心在讨伐。
其实他们也习惯了动不动就成为镜头主角,对镜头的捕捉免疫后,言行举止也不再拘束,颇为团结地把愤怒宣泄到欣潼身上。
欣潼站在讲台,往日一泓清泉般澄亮的眼眸幽邃,黑色眼线精心修饰过的眼角上扬着,几乎要刺进鬓角,高挺的鼻梁让她更显干练利落,唇瓣如烈焰玫瑰般在人中之下绽放。
她特意这么打扮的,完全不同于往日收敛但不失夺目的气质。
黑板上写着英语十大词性,每个字母都规规整整,别提有多赏心悦目,然而却不讨学生的喜爱。
见到走进教室的施予颂,欣潼睫毛颤了颤,继而凛然。施予颂心领神会,调整镜头对准了学生们迥异的侧脸神情,项河站在窗外,无视学生们打量奇装异服的自己,坦然地记录。
意识到两人,学生们都停下了征讨,换来了片刻的寂静,欣潼趁此开口,“人,最可怕的是盲目跟众,失掉自我。竹艾村的风和云比城里被污染后的灰色还干净,为什么还是不能安抚你们浮躁的心?就因为来了那么几个人,说了那么几句话,玩了那么几个游戏,你们的心思就彻底扑在上面了?那有没有想过,热闹过后,留下的还只会是你们自己?”
崔落樱旁的一个女生抱臂不屑,“你们来不就是为了带我们玩的吗?你们的专人摄影师拍下照片,然后拿回去展示,不也满足了你们虚荣的同情心?”
欣潼话语平淡,“而你配合得不亦乐乎。”
女生叫乔尧,崔落樱的三人小团体之一,同样初三刚毕业,她却穿着不符合年龄段的坎肩衣,一头彩线编织的脏辫,化着烟熏妆,仍旧藏不住熬了一夜的疲惫。走在大街上会被误以为已经步入社会,只是稚嫩的脸庞还能看出些许未成年的端倪。
她发育得太快了,生理体征很明显,好友们都错愕,只好拿她以前从没这么打扮来自我说服。
欣潼对她印象深刻,刚来那天,乔尧戴着一个草帽蹲在田里挖红薯,一身宽松且土里土气的衣物,裤子全都沾上了湿黏的红泥。
见到掉队路过的欣潼,她昂着头,脸形稍长,嘴巴稍大,在五官里显得格外突兀,对待陌生人,她保持着距离但不失礼貌。
欣潼看出了她急迫改变现状的冲动,眼里喷薄出的渴求过于不正常,那一刻,欣潼希望没见过她,她会是最不可控的一个变量。
果不其然,才几周过去,她完成了野鸡变凤凰的表象成就,搜刮出抛弃她的妈妈留下的各种已经过时的紧身衣物,一夜之间成为了老一辈眼中的“不像话”,“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愤怒地扯了扯短裙衣摆,却无济于事,白花花的长腿落入了单身老汉的眼中,深夜在嘎吱作响的木床上颤栗。
日复一日,好友注意到了她过快的发育,她却以此为傲,还援引另一个支教老师的话来撑腰,“沈老师说城里的大明星还做隆胸手术,我这种纯天然的根本不用花那个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