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不动了,安安静静任由他抱着,轻声问:“你不开心吗?”好像不久之前,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你不开心吗。顾从礼否认了。时吟也不是真的看不出来,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只会跟自己最最亲近的人说。她是很矛盾的,对于他,她有些好奇,又忍不住退缩,想要更加了解他一点儿,却又不想。时吟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顾从礼。无论他是作为她的老师,她的主编,还是她的男朋友,她喜欢的人。他总是带着一点点距离感,像是隔着层玻璃,他安静站在玻璃后守着他的世界,沉默地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以前,时吟不敢。她胆子太小了,做错一件事可以记一辈子,换编辑也好,什么也好,她排斥任何改变,不想接受,也不敢面对。她本来觉得这样也很好,要接受真实的顾从礼,要走进他的世界里去,然后适应他的改变,这太难了。万一他不喜欢呢,万一他不想告诉她,觉得她不自量力,觉得她多管闲事呢。想得越多,就越想退缩。时吟接受他,小心翼翼地迈出去了一步,却犹豫着接受完全的他,停在原地,又想退回去。这对谁都不公平。她不想再隔着玻璃看着他了。时吟抿了抿唇,抬手回抱住他,声音软软地:“你如果不开心可以跟我说呀,如果你不想跟我说,也可以跟我发脾气,我来给你泻火,”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不能动手的,而且事后要跟我道歉,郑重诚恳一百二十度角鞠躬的那种道歉。”顾从礼轻轻笑了一声,手臂松了松,垂眸看着她:“除了这个,怎么都可以?”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怎么都可以,但是你也别太凶了啊,”时吟提醒他,“万一我真的被你骂跑了怎么办?”顾从礼不说话了。时吟又有点后悔了,舔了舔嘴唇:“你不会真的朝我发火吧,我其实就是想逗你开心一下的。”“我会。”他很认真。时吟:“……”周末的人很少,编辑部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电话声,还有加班的人说话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两个人站在走廊角落里,旁边是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顾从礼拉着她进去,回手关门,落锁,手指插进她长发按在后脑,俯身吻上去。时吟瞪大了眼睛,抬手啪啪地拍了拍旁边的落地玻璃,呜呜地叫,含在嗓子里的话全都被他吞了个干干净净。这个时候如果有谁经过或者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她们。时吟紧张得不行,抬手用力扯他。顾从礼无动于衷,咬着她的唇瓣没抬头,伸手拉上了帘子,半抱着她摁在上面。遮光的帘子一拉,光线暗了一半。良久,顾从礼放开她,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喘息的声音近在咫尺,声音低哑:“这样算动手吗?”予死予生(9)时吟紧张极了。摇光社的公司里,隔壁就是《赤月》的编辑部,会议室里面是长桌,一把把椅子整整齐齐,最前面是大屏幕,投影仪。会议室这种几乎肃穆的,工作的地方。怎么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像是在偷情。时吟平稳了下呼吸,清了清嗓子,轻轻推了推他。顾从礼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腹摩擦过她有点肿的嘴唇,顺着嘴角到下巴尖儿,脖颈,停留在锁骨的前端:“穿这么少,晚上会冷。”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若无其事啊。时吟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上面的唇膏一点都不剩下了。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不在外面呆到晚上的。”顾从礼亲了亲她的头发,鼻尖蹭蹭发顶:“陪我加班?嗯?晚上送你回去。”时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怎么陪你加班,我坐哪儿啊,你同事问起来我怎么说?”“和责编讨论漫画后续剧情和分镜草稿na。”“……”这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编辑和手下的漫画家谈恋爱真方便啊。”时吟感叹。顾从礼低笑:“是方便,还能泻火。”时吟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了。她后知后觉地,又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主编,你刚刚是不是在耍流氓啊……”顾从礼神色平淡:“你是指什么,说话的时候,还是和你接吻。”时吟“……”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表情完全无波无澜,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个培根土豆饼,味道还不错”。看着冷心冷情的一个男人,却好像是个接吻狂魔。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男人的嗓音低低哑哑,存在感被无限放大。时吟清了清嗓子:“我跟朋友一起来了,一会儿要去找他的。”顾从礼皱了下眉。“就是欺岸的那个见面会,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啊”了一声,眉头舒展开,似乎是刚想起这件事。“所以,”她顿了顿,“我走啦?”顾从礼抿了抿唇,没说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却莫名让时吟想起那种,即将要被抛弃了的,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她有点不忍心:“跟朋友说好了的,就这么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走了不礼貌。”“嗯。”顾从礼应了一声,低低垂下眼睫。他的睫毛密密的,眼尾稍扬,低低压下来,像黑色的鸦羽。这么一垂,更可怜了。时吟迟疑了一下,侧头看了眼被拉上的帘子,确定严严实实以后,踮起脚来,凑到他唇边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软软的,薄薄的,温温热热。触感很舒服,她没忍住,亲了一下以后,又亲了亲,贴在他唇边,小声说:“我下次陪你加班啊。”她话音刚落,下巴被人捏着抬起来,他再次凑过来,加深了吻。男人的膝盖隔在两腿间,托着她臀部将人抱起来,转身往里走,把她放在旁边会议桌上。椅子被他随意踢开,两把撞在一起,发出碰撞声。时吟坐在桌上,仰着头,乖乖地接受他的索吻。从激烈的吞咽,到温柔舔吻,他口腔中有烟草的气息,淡淡的一点点,混合着薄荷还有某种植物的清香,时吟分不清到底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哪儿。指尖挑开领口露出锁骨,灼热的唇贴上,轻轻咬了咬。时吟瑟缩着往后躲,手抵住他腹部,推了推:“诶,你怎么……”顾从礼抬起头来,浅棕的眼不染欲望,只眸光有些暗:“我怎么?”声音沙哑,低低的喘息带着滚烫的气,时吟双手撑着冰凉的桌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以前有过几次无意间的触碰,他的手指总是很冷的,还以为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冷。接触以后才发现,事实好像和想象中有些偏差。被他咬过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一样酥酥麻麻的热。时吟重新回到礼宴厅的时候,林佑贺已经排好队了,正坐在门口玩手机,腿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漫画书。他块头大,个子高,看起来像是从特种部队里面出来的,身上还带着点儿野气和凶性,和周围一堆妹子长相精致的ser什么的气质实在是不太搭,难免有不少人往这边看。林佑贺倒也不在意,抬眼看见时吟回来,合上手里的漫画,塞进袋子里站起来,走到她旁边,递给她一个一模一样的袋子:“给你的,谢礼。”时吟眨眨眼:“这是什么?”“《零下一度》的全套单行本,限量版,”林佑贺顿了顿,咧开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然后垂头,继续玩手机,“还没完结,欢迎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