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眼圈儿一红,哽咽道:“陛下,去见先帝了。”
还是岳妙君给小太子慢慢解释了,小太子的脸皱了起来:“哇!”地一声,哭了!
殿上的人开始哄孩子,王叔亮等人赶到的时候,宫里已经开始撤彩饰了。他们急奔入内,当地一跪:“陛下!”
祝缨走了出来,蹲在他们的面前:“陛下驾崩了。”
王叔亮抬起头来,双目如电,钉在祝缨脸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祝缨不为所动,道:“到这边来说吧。”将其他三人引到殿里。
四人凑到了一起,施季行问道:“如何不见太后?”
姚辰英看到岳妙君拉着小太子,心头一松,也问:“陛下有遗诏吗?”
“我录了,”祝缨说,“不过……你们还是先看看吧。”
三人看完了,倒也挑出大毛病来,王叔亮道:“这个,太后……”
施季行问道:“陛下单召的子璋录遗诏?”
祝缨苦笑道:“单召是真的,为的是太后的事。陛下并不以为自己会现在就死,齐王除了,就剩太后了。当年先帝,我是说上一位,走的时候,老施你审的齐王,他的事有蹊跷。陛下也疑太后,我也问过宫中,讨好齐王是有的,不顾伦常是假的。郝大方,你们知道的,我与他熟,他对我讲,他在宫中,并不曾听到齐王秽闻。所以连陛下的伤,恐怕也是太后的算计。
眼下外患也平了,齐王也死了,他就开始防着太后了。孝字当头,又不能做得太过份。实不相瞒,还问我该怎么提防呢。大概是觉得我先前把太后心腹都给逐出了宫,做得很合他的心意吧。顺便聊了点儿别的,说话间就不行了,我只得把他最后说的话囫囵着记下来。算不算遗诏,大家看着办。”
她半真半假编了个事故,听的人都信了,他们也觉得当年的事是奇怪的,只不过木已成舟,不好深究罢了。儿子年幼,让老婆与大臣互相制衡,也是个很正常的做法了。祝缨整人,也确实有一套,召她对付太后,理由也很充份。
三人甚至在内心深处有一点点的责怪祝缨:你怎么把什么都写下来了?你看不出来母后与大臣,这是制衡么?深宫妇人干政,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你就把她隐了去,又能怎样?几十岁的人了,你居然是个诚臣?
祝缨居然是个实在人!!!三人也不能将自己的心事翻到太阳底下来晒。
姚辰英道:“太后听政?”
祝缨道:“咱们这位陛下,看起来柔弱,心里可不糊涂。留了制衡的手段啦,天子八宝,他扣了一枚,现在在贵妃——哦,如今算皇后了——的手上。”
姚辰英憋了半天,先说:“没有遗诏,毕竟不美。”
施季行与王叔亮都说:“也是。”不过祝缨这文采,也是几十年来长进不太大,有点干巴。
祝缨道:“那……再请老太后来?”
“请吧。”
祝缨道:“还是安排人盯着她,以防生乱。实在不行,就说伤心过度,需要静养。遗诏上本没有她的事。”
“好。”
于是派人去知会穆太后,请她过来。穆太后人一到,丞相们便宣布遗诏,贵妃、现在是太后了,哭昏了过去。穆太后不敢置信地说:“陛下竟然就这么去了?还、还让你们?!!!”
祝缨道:“太皇太后明鉴,陛下的国家,不托给妻儿和重臣,托给谁?”
两宫太后互相制衡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然因齐王之事还有疑点,丞相们打定主意不让这人插手,一齐把太皇太后排挤在外。内外都动了起来,内有新晋的皇太后,外有丞相召集百官。祝缨从岳妙君手里接过了太子,将他领到正位,扶他站好。接着退后,率群臣山呼万岁,甚至没有给这孩子三辞三让的机会。
太子在灵前即位,火速将穆太后架到了太皇太后的大长辈的位子上荣养。
以防她以“太后”的名份干预皇帝的“遗诏”。
诚如祝缨所言,三千铁甲、四万禁军,穆太后是无法对抗的。同样手握重兵的姚辰英也很快统一了立场。
皇帝的丧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杨太后哭昏又醒,扑到了丞相面前,男人们躲闪,祝缨被她一把薅住:“呜呜呜,我们孤儿寡母……”
祝缨不得不安慰:“请娘娘照顾好陛下。”
陛下都死了!杨太后愕然,旋即想起来,现在的陛下是她儿子了,她笑了又哭了。王叔亮道:“臣等去筹备了,子璋,你,今天就你值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