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眸子里暖阳深陷,却留不住温度,变成了一堵灰扑扑的墙,没有阳光可以跨越,墙后是不知延申多长的阴影。
“后来怎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从那天起,我心里就一直有个问题——凭什么?”
说到这里,宋思白的目光骤然发冷,声音干裂:“凭什么他宋或雍生来好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父母的全部的爱、周围人的偏宠、甚至
是随便一个玩具熊,里面都有神明保护他,我明明不比他差,我明明够努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眼里从从来都看不见我!”
“如果是你,你甘心吗?”宋思白直勾勾的看向熊然。
熊然吞了吞喉咙,记忆在某处被点亮,好像每个发光的宋或雍身后,都跟着一个沉默的、灰扑扑的影子,眼神胆怯又渴望。
宋斯那对夫妇,眼里只有名和利,孩子也不过是他们用来攀附的工具。
宋思白歪歪头,阳光照的他半张脸透明,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上扬的唇,一张一合:“岁岁是宋啄的小名,他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儿没命,楼明烟不敢给他起大名,怕他被小鬼带走,阖家上下,都叫他岁岁,长命百岁的岁。”
“可是我呢,我不被期待,什么都没有,就连我的父亲,竟然都觉得宋啄比我优秀,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他满意,你说,我该怨谁?”
故事讲完了,节目也结束了,电视屏幕黑下来,整个空间回归寂静,宋思白抱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小一只的熊然,在这个太阳难得暖和的午后,声音温柔的朝他道:“熊仔,你知道的,我是最讲公平的,从不做亏本买卖”
“那些年,我像个伴驾的跟在宋啄身后,他让我往东我往东,让我往西,我往西,他父母把好处都给了我父亲,我却什么也没得到,那我索性自己去拿,有什么错?”
“我就是想要他的名字,想要他的身份,想要他拥有的一切,所以,我夺走了它们”宋思白一字一句道:“又有什么错?”
熊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他缓慢消化当年这些原委的同时,对宋思白所讲述的真实性也保持质疑,如果宋思白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同情对方,并且更加厌恶宋斯这种卖儿子求荣丧尽天良的无耻行为。
可另一方面,对于宋思白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共情,自己没有什么就要夺走别人,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而且熊然感觉到,宋思白似乎是将早期父亲宋斯加注在他身上的忽视、苛责、漠然等等一系列阴影归咎于宋或雍,他觉得正是宋或雍的存在,才让父亲这样对待自己,只把自己当作够取利益的垫脚石,而不是血脉相融的骨肉血亲。
可这又跟宋或雍有什么关系,当时他也不过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成年人的利益牵勾,用他来做人情,他又怎么会知道?
熊然深深叹气,一连过去好几天,他都鲜少开口说话,宋思白对于他的寡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某一天傍晚,他膝上的剧本翻过一页,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冷不丁的朝熊然道:“熊仔,你平时和宋或雍相处,话也是这么少吗?”
熊然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宋思白带着一副黑框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单纯无辜,熊然实话实说:“没有,只是我和你不太熟。”
宋思白赞同似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卸下眼镜,认真发问:“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他呢?他到底哪里值得?”
熊然知道,对方这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独独在宋或雍身边呆
这么久(),但他肯定不能说是因为系统的原因?()_[((),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理由。
“因为他小时候老哭,一天到晚的哇哇哭,我在天上吵得不行,只好下来看着他,让他把嘴闭上。”
宋或雍爱哭倒是真的,小时候一有不顺心就哇哇大哭,把房顶都能掀翻。
“哦”宋思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垂眸思考了半响,然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父亲不喜欢我哭,所以我只敢夜里在被窝或者在梦里悄悄的哭,然后第二天早上把哭湿的枕巾藏起来。”
灰色的瞳仁挣得很大,他的语气认真的发问:“这种的,你们神仙是不是听不见?所以没有下来看看我?”
熊然看着宋思白,迟迟说不出话来。
熊然在宋思白家里待了两天,几乎是宋思白在哪里,他就待在哪里,宋思白看书、看剧本等一切静态的时候,就把熊然抱在自己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熊然非常不舒服,但挣扎无效。
“为什么非要抱着我,咱们各自坐一边不好吗?!”熊然崩溃。
宋思白无辜的眨眨眼:“小熊不就是应该被一直抱在怀里吗?宋啄之前也是这么抱你的,你不喜欢?”
熊然说不出话来,而在后面几天的外出工作中,宋思白更是去哪里,都要带着熊然,他甚至专门准备了一个背包,大小刚刚可以放下熊然,暴露在大众面前的时候,熊然就被他放在背包里,在黑暗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粉丝尖叫和闪光灯的声音。
他越来越觉得宋思白是在复刻自己和宋或雍的相处模式、状态。
而这样的感觉在看见对方送给自己衣服的时候,达到顶峰,那是一件彩虹毛衣,熊然曾经穿过的,就在去海天盛宴救宋或雍的那天,不过当时是一件薄衫,面前的这件看起来厚实很多。
“怎么,不喜欢吗?”宋思白企图从熊然的脸上观察出情绪,半响,他起身,然后一把推开身后的衣柜。
熊然循声望去,里面紧凑的挂着一排衣服,全是自己这个身形的大小,其中的好几件,颜色、图案熊然都觉得熟悉,他颤惊惊回忆半天,发现那几件相似的都是自己在《破晓之城》剧组穿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