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往屋里抱火盆,仆人们惴惴不安挤在门外,为我大胆的举动而充满惶惑,管家却抱着手臂笑眯眯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朝我点点头。有人要给我搭手,被我拒绝了,我对物件摆放布局什么的一窍不通,回忆着自己房间的布置,依数摆好取暖的炭火和安神的香炉,直起身揉一把腰,转头就对上了姬宣的视线。从无数公务交错的缝隙后,他浓黑的眼眸里点着烛光,这么大间屋子就只燃了他桌前那两盏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堂堂皇子殿下何必节省至此。不言不语,没有情绪,他只是看着我。“……”我揉着腰,说,“等会儿。”我出门去端茶,早有侍女托着茶盘在外候着,上面还很贴心地备了两碟精细的点心,我朝她道了声谢,她很不安地说:“殿下说了,不许人打扰……殿下不会责怪您吗?还是奴婢送进去吧?”我微微笑着,从盘子里捡了块儿喂进嘴里,口感绵软细腻,甜度刚刚好,没见识的山贼当即差点没两眼飙泪,被这等美味给征服了个彻底。我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要带英娘来京城长长见识,口里对侍女笑道:“放心,我皮糙肉厚,大不了让你们殿下打两顿,出不了事。”像模像样端着茶进去,手被占着,只好很不讲礼仪地用脚轻轻关上门,姬宣已经低下了头,不再看我这边,我径直走过去,把茶盘放在他手边不远处,他还是不抬头,肩上披的那件大衣看着倒挺厚,可他脸色依然苍白,连暖晕晕的烛光也救不回来。“殿下。”我喊他,他嗯了一声,把笔搁在架子上,胸膛起伏做了个深吸气的动作,他仰头等我讲明来意,我一手搁在他椅背上,面带微笑,没型没款压下身,与他隔着极近的距离凝视彼此的眼睛。几乎是在我凑过去的同一瞬间,他的肩背就微微僵硬了起来,姬宣稍稍偏过脸,平淡地说:“是来问袁无功的事吗?没错,我让他离开了,他毕竟是药王谷的圣手,地位非同一般,久留在此也只会叫有心之人生出其他的猜疑。”我顿感无聊,直起身去倒茶,他停了片刻,用一种冷漠得很刻意的语气说:“所以你不用觉得我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做的这个决定,我有我的立场。”茶香倾泻,我陶醉地深吸一口,把杯子推给他,他看看茶杯,又看看我,最后还是端起来,嘴唇在我手指碰过的地方靠了靠。也许是烛火带来的错觉,也许只是单纯我眼神儿不行,他的手指似乎在发抖。“你是来向我辞行吗?”他很轻地问我。“啊?”我惊讶道,“赶他就赶他,连我一起赶吗?”姬宣说:“不是我要赶你,是你自己不想留。”“胡说八道,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这辈子不可能搬家的,挣钱又不会挣,就是在咱们冰儿家里赖着当钉子户,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我后腰靠着书案,大声砸吧砸吧嘴品味茶香,充分彰显着土包子本色,“而且冰儿又是人才,说话又好……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吧,但咱俩谁跟谁啊,我超喜欢这里的!”姬宣唇角扯了扯,像是一个欲盖弥彰的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我的想法。”我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谢殿下,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说时迟那时快,我出手如闪电,虎口扶住他的下颔,逼他朝着我仰起脸,对于姬宣这等将领而言,我的动作并不算完全无法防备,可他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浑身僵直,眼睛瞪着,就这么看着我从碟子里挑挑拣拣出一块卖相最佳的点心,两根手指拈着,塞到他嘴边。“不吃饭,不喝水,就跟这儿坐着,这儿不冷吗?去被子里怄气也比这里强。”我还是笑,点心往他唇珠上用力挤了挤,酥渣簌簌落着,污了他的衣裳,“张嘴,我替你试过毒了,好吃得很。”
他握住我的手腕,硬生生逼我拿开了两寸,姬宣每个发音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大胆。”我说:“殿下可以赐我死罪,但我得先把我夫人喂饱,谁家摊上这么别扭的媳妇儿都要头疼,烦请殿下等我一时片刻。”这回他哆嗦的不只是手指了,嘴唇也跟着颤。他那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我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个刁蛮恶霸,在欺负纯良少女的错觉,我咳了咳,心虚地收回手,故作若无其事:“管家他们都很担心你,以后不要这样跟自己较劲了,你有气你直接跟我发,我又不是不让你打,脾气发出来不就好了吗……”自己听着都觉得说出口的话有气无力,也就不怪手只缩到一半便被他拦住,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量紧了紧,姬宣始终盯着我的眼睛,他倾过身,动作幅度并不大,甚至说得上极度克制,偏偏给人以莫名的压迫,他别在耳后乌黑的长发顺着肩侧滑下,那跟武将不在一个画风里的纤长眼睫缓缓低垂,等我意识重回时,姬宣已经在仔细咀嚼那块我喂给他的点心了。“你没做错什么,我打你干什么。”他又瞥我一眼,“我是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吗?”花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大力送上马屁:“怎么会!殿下之高洁品格哪怕当空朗日也难以比拟,纵观世间也难找到等我疲惫地从他房里出来,已经是半夜三更,这一辈子从来没连续说过这么多好话,到了后面把人中龙凤世间英杰这些话不知道车轱辘了多少遍,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姬宣十分好心,每当我借着口干舌燥停下来时,就会为我倒茶,温情地说不急,咱们慢慢来。真是谢谢他了。我哭丧着脸:“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万分惊讶地:“你何错之有?”我只差给他跪下:“以下犯上嚣张跋扈,小人大错特错!小人罪无可赦!请殿下明日大早就将小人关去地牢和景将军作伴,现在就先容小人告退回房,为日后的牢狱生涯做好心理和生理上的准备……”“你我之间的关系,何至于此。”他款款将我扶起,语音含笑,“地牢寒凉,你又体弱,我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