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夜照过来,你和小宁不仅仅是朋友吧?”她问。
“在他离开之前,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小宁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伏州,”梁阿姨手指摩挲相册泛黄的边页,“但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最讨厌离别了。”
“你们对他都不够好,他活得太苦了。”梁阿姨摇摇头,“要是我找到他,我就让他跟着我在一起,再也不交给别人了。”
梁阿姨声音又变得苦涩:“但是等我这把老骨头朽了以后,谁又来疼他呢?”
季丞川眼睛酸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承认之前我对不起他,但我真的很爱他,说起来很惭愧,等到他离开我了,我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他。我想让他知道,遇到我不是他的错,我想用之后的时间千百倍的弥补他。”
空气沉默许久,梁阿姨松了口:“你去见过他爸爸没有?”
“非直系亲属见不了面,但通过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
梁阿姨叹了口气,翻了几页相册,把徐之宁的照片找给季丞川看。
这里面的照片比福利院里的那本要丰富多了,徐之宁单人的照片也更多,笑容也能见到了。
“小宁刚来福利院的时候,每天都在画画,一盒蜡笔半个月就能用完,连夜里都在偷偷画。我后来问他有这么多东西要画吗?他说是因为他害怕,红色红色红色,他看到到处都是红色,尤其是晚上,那红色好像要吃了他。来了差不多一年,这情况才慢慢变好,但他说还是能看到各种颜色。”
“我们以为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带他去做过检查,但医生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他的眼睛比别的孩子都要好,视力非常好。我亲戚的妹妹也是医生,她听说以后说,可能是这孩子太孤独太寂寞了,又内向不愿意表达,就把世界想成各种颜色来表达情绪。”
梁阿姨指了指一张徐之宁坐在角落看书的照片,“这张是绿色。”又指了一张徐之宁吃到香菜的照片,“这是黑色加点红色。”再指一张徐之宁抱着小宝宝笑着的照片,语气也跟着轻快了起来,“这是黄色加橙色,还是闪着光的。”
季丞川忽然想起徐之宁曾经用听译机告诉过他,他的代表色。
流动的暖橘色星河,永远熠熠生辉。
那天晚上季丞川和梁阿姨聊了很久,聊到倾盆的雨停了都没察觉。季丞川从洛萍离开,庆幸自己来了,他来了才知道他对徐之宁的了解其实少的拿不出手。他没有追问过徐之宁的过去,以为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最安全,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甘之如饴,何论安危。
四月,伏州依旧春寒料峭,料峭归料峭,却没有冻杀该有的生机。檐下的小家燕破壳而出,身为父母的轻燕扑棱着翅膀在城市间穿梭,寻找能喂给小家伙们的东西。过路人无心抬头望一眼,便会在家燕一家和谐团圆的美好图象里挪不开眼睛。
好似天公作美,徐之宁的行踪也终于有了些线索。
徐之宁走的时候坐的是高铁,下了高铁转大巴,之后他又换过好几种交通工具,很难查清他究竟去了哪里。他似在随处闲游,又似有目的地。
这一次追寻到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说是对他们要找的人有印象。一月份的时候他一直在汽车站附近捞客,好像曾经载过徐之宁。徐之宁直接导好航把手机给他让他跟着走,最后因为太偏了他还加收了十块钱。
季丞川当即让他载自己去,钱不是问题,算他包一天的车。
这话一出,司机当然乐意,七弯八拐把他载过去,跟他说他最后看到徐之宁在某某栋房子前看了很久,说不定这里住的人和他认识。
季丞川让司机回车上等着,站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前,连呼吸都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