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十分爽快,立马熄了炭火收回乾坤袖。戚隐拿出自己的那把破铁剑,和他背靠背一同出门,以防门外有东西偷袭。走到阶下,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戚隐松了口气,抱着剑四下打量。外面围着一圈破破烂烂的栅栏,栏下高高矮矮长了些狗尾巴草、接骨草什么的。泥地泥泞得很,一下脚满靴子的泥巴。方才隔着一条门缝没看清楚,出来才见满地都是犁痕,长长短短纵横交错,怪异得紧。扭过头再去看门,门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眼子,虫蛀出来的似的。眼子还是新的,全是方才那不知来路的东西给敲出来的。这他娘的到底什么玩意儿?戚隐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许多妖怪在门口敲门,敲完门又拖着钉耙在门口耙地。虽然不知道这妖怪是什么来头,但脑子一定有点儿问题。正蹲着思考,有个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他脑袋上,他吓了一跳,那物事顺着他的脑后溜进了衣领,光溜溜凉丝丝的。戚隐打了个寒战,背着手把那玩意儿拽出来,打眼一瞧,登时三魂七魄都飞出了天外。那是一条青白的蛇,他正好抓着蛇头,尾巴还不停地往他手臂上盘。戚隐一个激灵,用力把蛇抡了出去,跳到云知边上。云知笑道:“一条蛇而已。”右手掐了御剑诀,有悔嗖地一下削了过去,把蛇劈成了两半。戚隐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云知,当年吃你爹娘的是什么妖怪?”“蛇妖。”坏了。戚隐刚要说话,天上噼里啪啦下起东西来,打在地上一阵响,戚隐定睛一瞧,全是蛇,歪歪扭扭盘在地上,有的还扭在一块儿,打了个结似的。这些蛇有的青,有的白,有的是乡下常见的龟壳花。戚隐一下毛了,叫道:“下蛇雨了!进屋!”要进屋已经晚了,他们离屋有一截子路,都趴满了蛇。云知让他镇静,再次掐诀,有悔剑铮然一动,霎时间幻化成数把飞剑,飞剑寒芒一般在蛇雨中穿行,剑光如潮水一般四泄开来,蛇雨顷刻间被搅得粉碎,血肉四溅漫成一片血雾。戚隐头一回见这剑术,顿时看呆了。原来这就是凤还御剑诀,剑随心动,锋芒过处无人可挡。然而蛇雨没完没了不停地下,落在远处的蛇噼里啪啦地痉挛几下,嘶嘶吐着信扑过来,转眼间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云知食指一划,剑招乍变,雪花片似的纷纷剑光织成一道绵密的巨网,竟不紧不慢地围着他们清出一片空地,撑起一个结界来。“刚才敲门的是这些蛇。”戚隐道,他早该想到的,怪不得他看不到敲门的玩意儿,这些蛇附着门用头敲击,他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泥地上的犁痕分明是蛇行的痕迹,只是他老惦记着扶岚,总是想到钉耙犁痕上头。“歇会儿歇会儿,等这阵雨过了再说。”云知道。蛇雨慢慢歇了,戚隐突然道:“还有肉么?借我啃一口。”云知递给他一块肉,戚隐道了声谢,道:“别担心,咱再撑一会儿。来之前我跟师父说了,若是到天明我还没回去,就下山来找我们。现在算算时辰,应该快了。”“师弟想得果然周到,若是师父来,定能救我们于水火。”“诶,你看,那是不是咱师父?”戚隐一扬袖子,天空中果然出现了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悬浮的灯笼似的飘飘摇摇地落下来。云知也眼睛一亮,他这师父向来不靠谱,寻常时候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天崩地裂也叫不醒,想不到这次倒是赶来得及时。戚隐和云知一同朝那身影招手,大声喊道:“师父!师父!”斜刺里蹿出一道黑影,一道弧光划过清式下落的身影,戚隐和云知眼睁睁地看着那影子被切成两半,羽毛似的随风飘荡。一只黑毛妖怪浮在空中,口中咬着清式破碎的上半身,漠然垂眸望着底下瞠目结舌的两个人。“我就说我不喜欢妖怪的嘛……”戚隐心想,满脸复杂的表情。那妖像是一只貘,四蹄踏空,通体黑毛,只面上一团白,眉眼细长,是女人脸庞的样子,隐隐约约看得出是兰仙的脸。那模样简直像一只黑毛大貘往头上贴了张女人的面皮,看着好生瘆人。黑毛巨貘张口吐出清式,道:“云隐,我本已经放了你,你为何要前来寻死?”“为了我这个白痴师兄呗。”戚隐挠挠头,道,“兰仙姑娘,你说你的母亲被关在牢里,那个牢其实是经天结界吧。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你下来,咱们谈谈。我们可以帮你跟师父求情,把你娘放出来。这样岂不好?”“你师父已经没命了,还求什么情?”兰仙冷笑,忽地一愣,地上清式的尸体光芒一闪,竟成了一块烤焦的猪肉,上面还贴着一道化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