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简陋,茶香四溢,青灯书卷,红袖添香。这曾是两个人共同的梦想,恍惚之间仿佛已然实现,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的梦,不过空留余恨而已。她收起涣散的思绪,静立在他身后。他不紧不慢喝完这一盏,向她伸出手。她转身在盆中加入热水,拧了帕子放在他手中。他净了手,将帕子往桌上一扔。她没动。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天色愈发晚了。“高丁氏思若。”他这才说,“日前你送来的书函本王已经看了,书函中提及你夫弟高岩的事,本王倒是有个办法可保他周全。”她抬头看过去,他一双眸子墨如深潭。沉默中逝去的时间,都是二表哥的命,他有意消磨时光,让她着急。夜色浓了,寒意袭来,行馆的人烧了火盆送进来,又转身出去,他的随从送了吃的进来,也转身出去,或许早习惯了他这样被人仰望恳求,没有人留意她。他将面前的空碗递给她,她盛了米饭放回去,又替他的酒杯斟满了酒。他自顾自吃饭,喝酒,任她站着。吃饱喝足,他才慢吞吞地说,“高丁氏思若,你们高家是商户人家,商人重利,理当了解无利可图的后果。”不管之前如何清奇脱俗,一染了官场,全是白眼儿狼!之前她真是瞎了眼!喘气渐渐粗了,但她不动声色,从随身的袋中掏出银票,轻轻放在他面前,朗声道:“这是大汇通银票五百万两,王爷笑纳。”“你高家独苗的命,就值五百万两?”他冷笑。“王爷只管开口,一个时辰之内,定然系数奉上。”她躬身。“放肆!”他只拍了一下桌子,木桌便粉身碎骨,上头的盘子和酒菜洒了一地。“王爷息怒。”她尚且未开口责备他负心负情,她险些命丧黄泉不闻不问,他却凭二表哥的命依依不饶?他有多卑劣,她就有多愚蠢。再说,如今要解决事情,不是可以生气的时候。“我高家有一株苁蓉王乃先祖遗留,高十余尺,重百斤,世间罕有,若王爷肯为高岩从中旋幄一二,我即着人从地窖中取出,亲手奉上。”她坦然地说,“此药于男子有奇效,可壮精血,强躯体。”“你丁思若居然卖上春药了?”他冷笑起来。不要钱,不要传家宝,那他到底要什么?见她茫然,乐风冷笑道:“我要一命换一命。”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是要置她于死地,有人知道他那些不耻的过去,就连藏身在这边陲偏远的小城与世隔绝,他也不放过。够狠。“可以。”她点头。是自己年少无知才会惹了这样的男人,说到底,现在这苦果由自己来承担也是理所当然。他希望她死的,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她还是难逃一死。“王爷可赐民妇一死。”她抬头瞪着他,“虽死无憾。”他冷笑着闭上眼:“丁思若,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一辈子做奴才,任我差遣。”这男人就是她人生最大的绊脚石,上一次遇到他,她从堂堂丁家大小姐成了边城寡妇,这一次再遇到她,居然只能跟着他做奴才!远远地看着二表哥从大牢里给放了出来,马老头鞍前马后服侍着,丁思若咬牙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双手奉上,送给了这个一心想看她生不如死的男人。交易成功。抢劫(上)这人大概给人算过命,掐到极致,从她屁颠儿屁颠儿地赶过来签卖身契到看着二表哥从牢里放出来,刚好一日。拿到了卖身契,乐风又做了两件事。一是宣布自此高家药材为官府独家供应,二是炮制高家大奶奶因病暴毙的消息。不到两天,整个丘城街知巷闻。丁思若再一次见识睿亲王爷的本事,他甚至不必亲自动手,任何事只动动嘴皮子而已。丘城高家有两个诟病,无人不知。一个是还没进门就克死了丈夫的大奶奶,二是天生克星马老头的小舅子。这两个消息一出,街头巷尾都说高家因祸得福,非但克夫的扫把星没了,绊脚石也没了。之前的药材,全要卖给马老头的小舅子,才能转卖官府,从中克扣不说,价还压得低,马老头职务之便,逼着把药卖给他小舅子,编了几十人的纠察队,但凡堵着了外流的药物便以私相授受为由抢走,药商血本无归,苦不堪言,即便是龙头,这些年二表哥也在夹缝求生,看尽了马老头的脸色,若不是家底儿厚够圆滑,外带还有几个牧场挣着钱,只怕早败了。丁思若就在行馆里,听着自己死后众人称快,心里一阵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