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怕自己说不清楚,王萍低头在布包里翻了翻,拿出叠皱巴巴的纸张,那是何鱼的出生证明,还有几张老旧照片。她一股脑把这些纸摆在小方桌上,低着头道,“我是顺产,孩子生下来很健康,有八斤,而你是难产,何书出生时才五斤,另一个孩子三斤。”体重这种数据根本没可能造假,在孩子落地时便会如实记录。何母抬手去翻那些纸,明明这些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到一起,却忽然不理解它们的意思。她犹如当头棒喝,“瞎说什么?亲子鉴定都做过了,何鱼怎么可能不是我孩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萍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我们全都被骗了,黄威是你远房亲戚,不知道动了什么歪心思。亲子鉴定,怕是动了手脚。”她从那堆皱纸中抽出张来,推到何母面前,“得知事情不对时,我跟孩子他爸第一时间拿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何鱼是我们亲生孩子。”密密麻麻的字眼如同蚂蚁在眼前不断旋转,何母一阵头晕目眩,她恍惚忆起,年前听说黄威生意亏损,焦头烂额,连年都没过好。没过多久,他上门找到她,说有件天大的喜事。那时她心魔极深,看何书哪哪儿不满意,甚至想过,只要她没亲眼见到孩子尸体,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会不会没有死?认亲过程十分快,整件事都是黄威操持,当时为了感谢他,她给了他不少好处费。之后,黄威再没出现过。何母完全没有多想。这辈子,她做事处处缜密小心,避开了许多坑,费尽心思护好这个家。只有一次,只有这么一次,她轻信了别人,到头来,却是如此荒诞的结果。何鱼失手摔了茶盏,他低吼道:“是给你们的钱不够吗!你们还想要多少?!”王萍那双满是皱纹的眼悲哀无奈地看着他。这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黄威给了他们封口费,本来这个秘密,是要被带进黄土里。她也不想说,但是没办法,她不想去坐牢。何书这个人,年纪这么小,城府深到如此地步,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根本没有选择空间。“我得,得找下黄威。”何母艰难维持理智,说着她要去找手机,四处寻不见,她朝大门口走去。她脚步虚浮踉跄,却没要人扶。还未走到门口,大门今天第三次被推开。佣人恭敬候在一边,银发老太手持拐杖,饱经风霜的脸不怒自威,她静立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何母一下子停住,身体僵硬:“妈。”老太太很多年没为谁出过远门了,一心求佛问道,上回亲召她上门,还是因为何书的事情。在自家门口看见她,何母应当震惊,但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有些麻木。“听说你这儿今天热闹得很,”老太太眼风扫过室内,沉稳道,“我过来瞧瞧,不会不欢迎吧?”何母说不出半个不字。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日会上何家发生的事情,都成为全德市上流圈反复咀嚼的重点八卦。听说,何家主母昏了头,错把不知名野孩子认成儿子掏心掏肺,亲儿子何书刚得很,当即断绝关系。听说,当晚何家老太太亲自出山,以雷霆手段,当即清理门户,把假少爷连带他父母都扔了回去。不仅如此,为惩戒何母识人不清,糊涂办事,老太太举办家庭议会,以不容置疑之势收回何母手中所有产业及股份,连何夫人的名号都没给她留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何鱼被带回去后,百般抗拒,找到机会就往火车站跑,扬言要去找他亲生母亲。后来没办法,何家运夫妻总不能什么事不干,专门在家守着他,于是便找了条铁链把他锁着。何鱼犹如困兽在家里,找到白纸就疯狂画画,画眼睛,各种各样的眼睛。整日见人便胡说八道,声称自己是名画家,连严老都是他学生。没过多久,他疯了。何家运夫妻连看病的钱都不舍得给他出。以上的所有小道八卦96每日看,夜夜看,看完还不够,想找当事人沈某讨论。“你收视率飙升到全网第一了!”96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牛啊牛,这样下去,咱们一定能拿下新人王!”沈某人此刻正在浇花,他在学校外租了个小单间,面积很小,不及何宅的千分之一,但被他布置得很温馨。家门口挂了个欢迎回家的猫爪牌,一进门右手边是高考倒计时,左边挂了几幅抽象派画作。床,书桌,椅子,画架,把这个十余平米的房间填充得满满当当,沈星澜还在阳台上养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