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被派去和一个私家侦探交接材料,我原封不动地把该交出去的东西交给对方,再把该拿回来的东西转交给董事长。全程我没有开过信封一次,也没想过要开。下班前最后一次查邮件,我收到了涨薪通知。那数字比不了比我级别高的人,但却已经大大超过了一个普通董事长助理的正常工资水平。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我接了电话按命令走进董事长室。董事长坐在老板椅上眯着眼睛笑,而后对我说道,“还不错啊,还不错。”我鞠了个躬。董事长收紧嘴角,一双狐狸眼睛突然亮起,“事情该怎么做,你应该都懂。我只跟你说一个原则,你在我这够听话、够有用、够好用,钱少不了你的,人奋斗一辈子求的那几样大件,几年内都会到你手上。反过来说,三点里面要是有哪一点出了问题,你,就是废人一个。”董事长轻巧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点点头。董事长:“知道自己该重点留心什么吗?”我吐出两个字,“把柄。”“很好。”董事长挥挥手,“看来不用我多教了。”晚上,我照例把喝了酒的董事长送回他的豪宅,而后一个人打车回家。在豪宅门口接到我的司机师傅,半路上开始拐弯抹角地劝我,让我早点给自己找出路,要么就把狠手段玩起来,挤掉原配正式入住,要么就多拿点钱走人,省吃俭用一点,后半辈子也够花。我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没什么好说的,这的确就是大部分人类对这么晚从这种豪宅里走出来的普通女性会有的印象。这儿一直都是一个以标签运营的世界。女性的标签是倚靠男性,男性的标签是打拼赚钱。富人的标签是不仁,穷人的标签是下三滥。以及,受到暴力对待的女性的标签是低贱。回到家,一点烟火气也没有,只剩几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凌乱。我跪在地上整理茶几,把最后一个啤酒瓶装进垃圾袋以后,我环视了四周一圈。周末两天的事情一点点浮现。虽然在周六的某个刹那我已经麻木了,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我发现自己又开始抓心挠肝地难受。我看向厨房,一刀了结了自己的念头开始破土发芽。不行,太没用了。再说人世间本来就是一片混沌肮脏,周末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只是这片混沌肮脏中的一员罢了。小时候的事也是,现在的事也是。早就知道人间是这副样子,所以没有必要惊讶,没有必要失望,更没有必要为此改变人生轨迹。我起身把垃圾袋放在门前,然后开始了一次彻底的整理。我不能让这个发了芽的念头再长大下去!我今晚就要离开这间屋子!但愿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再也不会想起温月、想起于婷、想起……柳子筠……我能做到吗?尤其是柳子筠……新家在一栋私密性很好的新公寓楼里,虽然房租单价很贵但我租住的房间面积不大,再加上我那刚刚涨上去的可观工资,房租并没有压垮我。专属管家替我检查完房间各处设施是否完好并毕恭毕敬地将房间交给我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把房间钥匙交给于婷的大婶的面容。前者脸上修饰得干干净净,面带标准的微笑;后者脸上只有褶子、斑点、油光以及鄙夷的斜视。不过后者的鄙夷也没错,毕竟在她把钥匙交出来以后,她那间房子的下水管道里就流过了很多人的血、皮肤组织还有质地各异的毛发。☆、69来年春节前,董事长带着全家人出国旅游半个月,我再不用24小时待命,便背着电脑回了老家。我还在持续地给电台供稿,因为那些杀人案我越写越顺手,最近几次都是短短两个小时左右就能一气呵成。它不会给我增加负担,我也没必要主动请辞。反正我需要做的只是把文稿发出去,然后对方再回复我五个字:收到,辛苦了。其实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和电台的任何人有太多的交流。当然从某个时候开始,柳子筠的邮箱地址已经不再是收件人或发件人,那个地址永远地待在了抄送栏里。初一,我起早坐在餐桌边看雪,之前给爸妈找的保姆阿姨初三才会回来,这几天的家务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筱源啊~把鸡汤端出去。”我妈喊我。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早餐而已,干嘛炖鸡?”我走进被电磁炉输出的热量烤得暖暖的厨房。我妈转过来,还像以前教训我一样大声地说道,“有客人啊!我昨晚就把鸡炖上了,三点多还起来看了看火!哪像你,一整天就知道抱着电脑。小心眼睛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