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走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捏住了她的衣角。陆念仰着头,脆弱得像张纸一样,眼尾染红了一片。她张开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从唇齿间挤着字音。沈歆急着找医生,正想把陆念的手扯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了点虚弱的气音。那气音断断续续的,渐渐的,一个个字音往外蹿着。兴许是太久没有说话,陆念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带着点稚嫩,咬字还有些含糊不清,听着奶声奶气的。沈歆愣住了,她听见陆念说:“别……别走。”36和录音里的差别不大,那声音细细弱弱的,跟陆念平时冷着脸的模样不太相符,就像在冰块上裹了层糖衣,里边一个样,外边一个样。陆念捏着沈歆的衣角,嘴微微张着喘气,只说了寥寥几个字就像是耗尽了力气,喘得胸口微微起伏着。沈歆愣了神,垂着眼呆滞了一会。只见她的小同桌下颌抬着,明明平时一脸的凉薄,这会眼眸子却润了水,眼尾通红一片,就像在恳求她留下一样。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陆念刚才说话了。这喜意从心里冒出了头,然后肆意地生长着,像是藤蔓一样在她的五脏六腑上缠绕,浑身都为之一颤。老天怕是开眼了,她同桌终于说话了。然而陆念脸上还糊着血,眼神也凄凄切切的,就像是什么苦情剧里的结尾,这主角脸上写满了“惨”字。明明同桌这么惨,沈歆却笑了,这笑从心生,止也住不住。陆念唇还微微张合着,像是在咀嚼刚刚挤出来的字音,那漆黑的瞳仁动也不动,明摆着也被自己忽然发出来的声音给整懵了。“你说话了。”沈歆垂眼朝陆念看着。她心底开了花,压城的乌云也跟着散了大片,没这么急着想让那t中的花吃苦头了。陆念点了一下头,可又不开口了。沈歆想了想又说:“要不你再说句话听听,上次说好了你开口的时候提前知会我一声,既然忘了走程序,那就重来一遍?”陆念抿着唇,头仰得有点酸了,她低下头,只抬眼朝沈歆那睨,就像翻白眼一样。沈歆实在是太想再听一句了,可这小同桌却死咬着牙不放松。她只好绕开了话题,问她:“脸还疼不疼。”陆念那紧咬的牙关缓缓一松,两片唇分开了些许,从齿缝间挤出了一点声音来,声音依旧又软又哑,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听着像是喉咙有点发紧,“疼。”这话音一落,沈歆那心肝疼得很,就跟伤在自己身上一样,“鼻子疼?”陆念颔首,抬手用掌心胡乱地抹脸上那糊了一大片的快干了的血迹。沈歆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塞到了陆念的手里,她左右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客栈老板的身影。说起来她不久前才被带队老师训了,估计那老师现在看见她的手机号就来气,可事情拖不得,她想了想还是给带队老师打了电话。那带队老师接了电话就匆匆赶了回来,在看见陆念脸上的血后差点晕了过去,她吓得魂都快飞了,问道:“这怎么弄的,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陆念低垂着眼,眼神阴阴郁郁的,看着有点冷淡。老师已经摸清了陆念的脾性,也不打算从她那找答案了,回头朝沈歆看了过去。沈歆抬手挠了一下鬓发说:“这不是怕你把我的号码拉黑了吗。”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老师就来气,可现下又不好再训人,只好自己把这口气咽了下来。带队老师把外出的医生叫了回来,那医生也没想到会有学生受伤,毕竟头几天她在屋里坐得好好的,连点事儿也没有,今天刚走开反倒就来事了。那医生给陆念擦了脸,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像是要把自己的技术发挥到极致一样,这么点小伤偏偏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还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不说我还以为到了凶杀案现场。”沈歆笑了一声,嘴角要勾不勾的,眼里连点笑意也没有,“是啊,差点就成了凶杀案了。”医生目瞪口呆,想不通这么一群好学生能闹什么事,还当沈歆是在寻她开心。带队老师问起原因,沈歆就意有所指地回答:“我们得回去休息了,其他人还在东岸打比赛,不如老师你去问问?”老师觉得这事不太简单,她心里又还记着仇,回头对沈歆说:“我去东岸看看,您带女儿回去休息?”沈歆沉默了好一会,小心翼翼说了一句:“那不如这样,陆念的家长联系电话那一块,继续写我的号码吧?”那老师倒吸了一口气,“你也不问问人陆念愿不愿意你当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