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清至今还记得被他送去威远镖局的那柄宝刀。虽是年岁已久,刀面上却光洁如新,教人暗暗惊叹。
後来沈梦叛教,何燕常不知所踪,教中群龙无首,一时没了章法。
有人竟假冒何燕常,现身教中,偏偏那时又有人来袭,这假教主不知从何处得知麒麟刀的事,竟然同他说:这些人前来,只怕是为了麒麟刀。
费清大吃一惊,心想,他如何知道?却不敢露出分毫,便虚应说:原来教里还有这样的宝物?
那人没有说是,却也没有说不是,教他忍不住猜疑这人的身份。
他知道何燕常有个结拜的兄弟,也知道这人曾扮作何燕常的模样,代他在教中住过几日。便有些疑心,想便是这人罢?知晓麒麟刀,又熟知何燕常的刀法,神情和口气也学得很像。
原本他不过是猜疑罢了。只是後来祁云章同他报说:“教主在教主宫中遇刺,肩上受了一刀,还丢了一柄宝刀。”
费清大吃一惊,连忙命他细细报来,心中愈发的惊疑。
祁云章到底是个武人,於这些兵器之上,看得十分仔细,形容的一丝不错,他一一听来,竟然极似他曾送入威远镖局的那把宝刀。祁云章还特意的同他说道:这柄宝刀上,却有一道断痕,分明是断後续接的。
费清忍不住暗暗惊奇,想,这刀是甚麽时节流入教主宫的?如何断了?又想,当年夺刀之事,惹起好一场腥风血雨,教主天大的本事,竟然取回宝刀,还做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又想,既然又被抢去,想来这把刀便是断了,却也是件宝物。转念一想,却吃了一惊,竟然站了起来,心道,难道??
只是却不敢深想,当年之事,他插手不多,何燕常也不曾告诉他甚麽。
可何燕常生性懒散,断不会为了甚麽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的昏话,便做出这样大的一场事来。
这把刀中必然是有甚麽隐秘,一直为人不知的。
所以何燕常当年才要将此刀藏起,又要引这寻刀之人露面。恐怕就连当初送去威远镖局的那把刀,也不过是贋品罢了。所以过了这些年,寻到之人仍在寻刀,何燕常却把宝刀深藏在教主宫中,不教人知晓。
若是这样,便也解释得通了。
时至今日,宝刀已被王府之人夺去,想来竟与王府有些牵连,只是其中的隐秘,却不是他能够猜度得出的。
何燕常既然费尽心机要将此事遮掩,又千方百计的抹煞这麒麟刀与圣天教的干系,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他那结拜兄弟此一前去,又要惹出甚麽祸事来。
事到如今,费清却并不阻拦。
他心中另有主意。他想,就连何燕常也不愿露出那把麒麟刀来,与庆王府为敌,这人此回前去,只怕便难以挽回。
若是这人当真在庆王府里惹出甚麽事来,他只说这是假冒的教主,一概不认便是。
只是此事终究重大,若是被何燕常知道此事,只怕断然不准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要教中老人一同协力,静观其变,待到风平浪静之时,再寻何燕常回来,那时木已成舟,大局已定,这人便是再舍不得这拜把的兄弟,却也无计可施了。
何燕常身在何处,其实他一清二楚,只是迟迟不肯接回。自他在风雨亭中见过了那个假扮的何燕常,便对教主的行踪有些放心不下,偶尔也会检点一些年轻面生的手下,教他们跟去探查。
何燕常这个结拜兄弟给黄谌指的那条路,他其实也是知晓的,这两人常在那里切磋刀剑,并没有甚麽龌龊,所以平日里也不怎麽派人前去。
这一次出事,费清却假作不知,一是他手中也有探子,知晓黄谌并不曾为难何燕常,反倒尽心替教主解毒;二来则是,这教中一时群龙无首,也有些人,便蠢蠢欲动起来,何燕常如今身中异毒,回来教中,无异於以身饲虎,他又怎能令教主涉险?
却不想沈梦竟会只身前去。更不料何燕常会被掳走,黄谌也被一剑杀死。
听他吩咐,留守在那近旁的小子倒也十分机敏,自知武功不济,绝不是这代教主的对手,竟然一路都不曾露出痕迹,寻到了何燕常的踪迹。想来沈梦也是匆忙之中得知此事,急急而来,飞驰而去,掳掠了何燕常便走,居然不曾留意身後有人尾随。
费清听得来人报知,沈吟许久,终於说:“暂不惊动。”
那小子点了点头,正要下去,费清却又问他:“当真死了?”
“当真死了。”那小子连忙应道,“我探过了,心口冰凉,鼻息全无。”
费清心中叹息,片刻之後,终於才说:“你放把火,将那处山居都烧尽了。”看他领命,却又吩咐道:“你要亲眼看着他的尸身烧尽了,然後将白骨检出,随你埋去哪里。此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便是我问,也不要说。”
那小子似乎不解,却仍是点头。
费清却沉沉坐下,模糊的想着,原来他也死了。他乾枯的手指有些茫然的敲着桌面,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之前派出去的人私下里传来的一句话。
大约是何燕常眼盲口哑之时,在地上写给黄谌的。
那句话写得有些歪扭,依稀是这样几个字:
生同眠,死同穴。
费清那时看着那几个字,心中竟有些焦躁起来,怕这人在那温柔乡中当真动了心。
如今再想想那六个字,不由得长叹一声,看着那深深的夜色,心里,竟有些替何燕常难过。
五上微h沈梦梦中动情,何剑剑底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