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懂什么——”柳四姑强硬地打断自个儿子不以为意的呼噪,可还欲再语时,却听得柳芽似叹非叹地道,“是四姑姑不懂,我与薛锦绣的姐妹情分早在她一而再的折腾中被她自己亲手磨没了,四姑姑不知道她儿时使劲离间我与江家的感情,还唆摆邻居孩子们欺负我,她对我的好,全都是装出来给四姑姑看的,我虽介意四姑姑和她放着我娘寻的亲事不要,特地跑来京城攀龙附凤,可我最后到底满足了你们的要求带她出席勋贵宴席,但她却妄想踩着我的血飞上枝头,在殿堂之上帝后跟前亲口作出伪证污蔑我。”“不!不会的!绣儿不会这样的——!”柳四姑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道。“便是今日茵茵这一出,也是她搞的鬼。”柳芽冷冷地瞥瞥被揭破后脸色一变的薛润聪,“我原来觉得四姑姑和表弟继续留在京城未尝不可,但如今看来,你们更适合回灵州,就顺了表弟刚刚的希望,今儿启程吧!”“不!不不可以!芽芽你不能就这样扼杀了绣儿的希望!她她她已经寻到成婚的对象了!你你原谅她这一次的的糊涂好不好?最后这一次,你看在四姑的面儿上原谅她,往后我定好好教训她,叫她给你道歉,你让她回来吧!四姑给你磕头了——”柳四姑泪流满面地跪下就欲磕头,茱萸忙又将她搀扶起来,但她哭喊地推开茱萸道,“芽芽呜呀!你四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就看在四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娘和你的份上,原谅绣儿吧!让她与她喜欢的男子——”“她喜欢的那男子身在牢狱,如此四姑姑还要薛锦绣回来嫁给他吗?”企图再跪下去的柳四姑彻底怔住了,作为娘亲,她自然稍微听闻过薛锦绣喜欢的男子是何许人也,可怎的好好的一个王爷竟坐牢去了?想到绝佳的一段姻缘就这样没了,她就觉一阵晕眩,便听柳芽轻描淡写又不容置喙地道,“送他们回新竹苑收拾。”待哭哭啼啼还想挣扎的柳四姑和不屑一顾的薛润聪,在侍卫半是挟半是请的钳制下离开,柳芽方对还在抹泪的柳茵道,“稍后我会与季欢声道清楚这一场误会,你忙活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柳茵咬咬唇到底没忍住心里嘀嗒嘀嗒转的话,“堂姐,我真的很喜欢季公子,可,可他好像对我没那个意思,我从未求过堂姐什么,只是这一次真的想堂姐帮帮我!”她吸吸鼻子道,“我知道我这般身份喜欢他是高攀了,但我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这些日子想的念的,都是他,盼着布施这天可以好好表现,叫他多少可以对我上心些,怎料被薛润聪毁了!”柳芽头疼了,“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我在这里只是西漠来的公主,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可轻易扭转别人的想法,尤其季欢声,他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无害,我不赞成你再与他有接触。”柳茵不认同地摇头,“堂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季公子他温文有礼又体贴和柔,而且特别慈悲为本,每月十五都会举办布施活动,这般矜贫救厄的男子又怎会是心怀鬼胎的歹徒呢?”“他千般好万般好又如何,只不喜欢你这一点就足以叫你莫再惦记了。”“堂姐。”柳茵又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你帮帮我吧!我,我,我想再见到他呜!呜你不能让他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能再见到他呜呜呜,我,我会自己努力叫他喜欢上我的呜呜呜,你只要创造机会让我们见面就好了,求求你了堂姐呜呜呜!我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男子,不想呜呜不想就这样放弃呜呜!堂姐愿意满足薛锦绣呜,为何不能也满足我呜呜呜?”“……”柳芽终究败在她絮絮的哭泣里,“我可以给你创造三次机会,但倘若三次机会后你与他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就莫要再指望我还会帮你了。”柳茵感激地点头,破涕为笑地离去。自进来之后就默然地坐在一旁的莫铠禅抬手摸向她苍白的脸儿,“你又不是下凡专门普渡众生的小仙女,无须她们向你索求什么便答应什么。”柳芽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力所能及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叫她们高兴的,倒是烦着你了,之前谨慎地盯着薛锦绣,这件事能完满地解决还要感谢禅儿,原来叫你来南汉是想让你尽情地玩耍的,可来了后,麻烦事儿没停过,都无法与你还有秋彤好好地放松了,抱歉了呢。”“如此才觉得我来对了,若只是书信往来听闻这些事,只怕胆颤心惊担忧不止,能像现在这样在你身边帮到你真是太好了,母妃早逝,偌大王府只有我一个,又常年累月居于各个军营中学习,鲜少可以感受普(琐)通(碎)日子的滋味,再麻烦也比日复一日的训练有趣儿。”“若能让禅儿不悔此行就好了。”柳芽想到半天不见人影的莫秋彤和江知画,于是问道:“秋彤和知画去哪儿了?”“知画拉着堂姐去鲁国公府看望何娜了。”皇宫。范皇后在写满了工整字体的油纸末端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又摁下了红色的指印,回头看着一直端坐在一旁的那抹沾了年岁描画痕迹的明黄色身影,遥远得早已铺了厚厚尘埃的记忆突然鲜活地疯涌到眼前,她惘然地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皇嫡次子欲除掉你,是谁拼尽全力瞒天过海助你顺利离开京城的?”嘉毅帝好半响才抬起眼皮迎上她那双陪伴自己碾压许多岁月的眼眸,“朕记得是恰逢要出城礼佛的镇国公府姑娘,是皇后你的马车助朕脱了困,也是皇后你间接促成了朕与珂儿的相见相识相知,朕曾经极是感激你。”“如今是恨极我了么?”“恨够了。”“怎能够了呢?陛下不想知道宁珂所中是何毒,死前究竟有多痛苦么?”范皇后幽幽道,“原来我对这个手下败将的记忆早已淡忘了,可凤昭仪一出现,我就又想起来了,她出身将门却长了一张极是狐媚的脸,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生辰宴上,夺走了拿得舞艺头筹的我的风光,那之后我就知道我与她今生今世注定势不两立的了!果然呢,她把你抢走了,所以送给她的毒,是诛心也折磨身的!一旦沾染如同被千刀万剐骨与肉,最有趣的是那毒药会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内脏,将她受到的所有痛苦无限地放大,她会忍不住撕扯抓挠自己的皮肤试图阻止钻心的难受!可便是扯破了皮也没用的,而且一想到这份礼物是即将登基的情郎送给自己的,只怕她那时恨不得叫陛下也尝尝她身上的绝望吧,慢慢地在憎恶陛下的怨念中死去!”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嘉毅帝唰地黑沉下去的脸,那双曾经在舞台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起舞的眼眸里尽是浓浓的痛恨,满意地勾勾唇道,“陛下以为将凤昭仪当作宁珂,你的心就会好过一些吗?凤凰山庄呀,也脏着呢!”嘉毅帝不愿再听她胡说八道下去,拿起桌上那张长而厚却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认罪书便走,可不知怎的,竟在出神间到了凤昭仪所住的灵霄宫。新建的花园子里,种满了大片正开得艳丽的茶梅花,似是听得宫婢的禀报,凤昭仪从殿里出来了,瞧得他盈盈地福身,却是不见了平日总挂在嘴边的好看笑容,妖冶的面容还有一些掩不住的沉重道,“刚还在想陛下今日几时才得空过来,没想到陛下就来了。”“朕只是恰巧路过,瑶儿回去吧,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叔叔给我送了些果子茶,才泡下,温度正宜,陛下进来喝一杯再走吧!”凤昭仪拦道。嘉毅帝还想婉拒,但凤昭仪已拉着他进殿,布满淡淡清甜香气的厅里没有半个侍从,她牵着他的手,叫他落于首座,随之倒下一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道,“虽只是廉价的野果子晒造的,但味道别致,我最是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