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后,少年坐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即鹿一愣,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少年手臂一僵,眼神骤然变得凛冽,突然扑过来,将即鹿的领口扯住,三下五除二将即鹿拖过来,顽劣又幼稚地,报复似的搓揉他本就瘦削干瘪的脸颊。“不准躲,听见没有!”段从祯恶狠狠地警告。即鹿被揉得有点痛,眼泪都要出来了,却也不敢喊,只能抿着干燥的唇拼命点头,生怕再被这人教训。见他学乖了,段从祯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把他放下,替他掖好被子。“外面在发巧克力,你怎么不去拿?”段从祯看着他,伸手替他拨开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即鹿没说话,只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今天是市公立小学来青爱福利院办“手牵手”活动的日子,外面的小朋友带了好多好吃的,正在玩游戏,即鹿都听见了。但他没办法出去,他还病着。不知道等他能下床了,会不会有好心人替他留一个。应该是不会的,毕竟小孩那么多,也没人记得他。“你是市公立小学的吗?”即鹿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难掩羡慕。他从来没有去过外面,自从妈妈把他送进来,他就再也没出去过。看着那些小朋友穿得光鲜亮丽,外面一定很有意思吧。“公立小学?”段从祯冷哼一声,好像听见了笑话,“我才不是。我妈的公司资助了一下而已,她得作为家长代表过来。”“噢。”即鹿听不懂他的话,但也不敢多问。这个小朋友看上去脾气不大好的样子。高烧之后,即鹿满身都是冷汗,冷得有些发抖,明明盖了好几层被子,却一点用都没有。“张嘴。”那人突然说。“啊?”即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一热,那人猝不及防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下一刻,浓郁香甜的牛奶味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唔……甜的。”即鹿含糊不清地说着。“糖不是甜的还是苦的?”段从祯笑了,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注意到这小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抖,“你很冷吗?”“有点。”即鹿垂眸,睫毛颤了颤。他好冷,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不罕见,他总是生病,老师若是发现了,会给他喂点药,若是没发现,自己一个人捱一捱,抗一抗,几天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会死。“这么厚的被子还冷?”段从祯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身上的被子,很是诧异。“嗯。”即鹿小幅度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寒颤,嘴唇都是苍白的。段从祯敛了神色,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把外套脱了,三两下蹬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还没等即鹿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牢牢抱住。后心口贴在少年胸口上,鲜活有力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即鹿惊诧又惶恐地瞪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放得极其小心翼翼。“这样好点没?”段从祯问。少年健康又炽热的体温,渐渐顺着相贴的肌肤传来,恰到好处地温暖了冰冷的身躯。即鹿心跳得飞快,都快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半天,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话,连忙用力地点头,“好、好点了……”“嗯。”少年低声应了,过了一会,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即鹿。”“好名字。”少年笑了。低低的笑声,让即鹿心尖狠狠地跳了一下,连脑袋都霎时一片空白。半晌,即鹿才鼓起勇气,“你呢?你、你叫什么?”“我?”清朗又青涩的声音懒洋洋地反问,尾音微挑,“我的名字下次见面再告诉你。”·朦胧睁眼,浑身湿漉漉的,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即鹿头疼欲裂,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自己也不过睡了半个小时。低质睡眠让他有些疲惫,半个小时,复杂又漫长,沉浸回忆的感觉并不好受,醒来的时候,更是觉得呼吸困难。余光捕捉到一抹白色衣角,即鹿一愣,缓缓抬头,一眼就看见段从祯正站在床边,眉峰微蹙着打量他。“……段哥?”即鹿愣了,狠狠闭了闭眼,而后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开,好像根本不相信段从祯会这么快就回来。梦里的人,下一刻便出现在眼前,即鹿想都不敢想。段从祯没反应,只微微眯眼,掂量似的看着他,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怎么还没睡?”语气冷冰冰的,霎时像是泼了即鹿一盆冷水,后者眼巴巴地蔫了,缩进被子里,局促地绞着被冷汗浸湿的被角,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