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要到他生父湘王的诞辰,他下令内阁追封他父亲为帝,可惜这个折子被内阁驳了回来。
内阁请求他以嗣子身份认太后为嫡母,继承先帝遗业,可裴浚坚持继统不继嗣,他本是祖父孝宗一支,先帝是他皇伯父,先帝一脉断绝,择他继承大统合情合理,让他摒弃亲生父母,裴浚做不到。
两厢各有古例可循,谁也不让谁,当然,礼仪之争只是表象,背后实则是权力之争,两厢为此事拉锯了一年。
司礼监掌印柳海搭着拂尘进来时,就见皇帝对着一桌子菜不甚有胃口。
他先是伺候皇帝用了些爽口的凉菜,这才见缝插针开口,
“陛下,上回那条狼狗的事查清楚了。”
“狗是廊下家一名唤王震的老太监收养入宫的,”廊下家是玄武门附近一排值房,在紫禁城最北边,所住鱼龙混杂,有宫女,也有太监,甚至还有些不受宠的答应。
“下药的人也寻到了,还有那名领路的嬷嬷,重刑之下倒是招的痛快,幕后指使人是礼部毛尚书的孙女,毛春岫。”
裴浚听了这个名字,微微意外了下。
原是打算查出真相,予以敲打,再不许人养这些阿猫阿狗。
没成想拔出萝卜带出泥。
礼部尚书毛琛可不是如今跟他唱反调的肱骨么?
“毛琛真是养了一位好孙女。”
他倒也没急着宣毛琛见驾,先是透了些风给朝臣,都察院的御史闻风而动,几位急于表现的年轻御史一股脑子扑向毛琛,弹劾他纵容孙女在后宫为祸,这下好了,毛琛赶忙入宫见驾,意图将事情压下来。
第一日皇帝没见他。
第二日事情愈演愈烈,让毛琛在养心殿外侯了足足两个时辰方让他进来。
迈入明间,正殿蟠龙宝座下不见身影,眼神往东暖阁一溜,只见珠帘后的紫檀长塌斜斜倚着一道清隽身影,那人穿着一身茶白的长袍,形容慵懒随性,瘦劲的手臂擒着一册书卷,未露真容。
毛琛立即朝皇帝下跪问安,“老臣深夜叨扰,实在罪过,还请陛下通融,不知老臣那不成器的孙女在宫里犯了什么错?”
那张脸依然藏在书卷之后,嗓音却如珠玉般清晰传来,
“柳海,将前日之事的证人证词交给阁老过目。”
毛琛一听有证人证词,心底有了不妙的预感,迅速从柳海手中接过三份供词,一目十行扫过,每看一份,脸色便沉一分,到最后黑黢黢的,说不出话来。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怎么处置。
事实上,以他之功勋,这点事不值当皇帝宣他面圣,怕就怕在皇帝要拿此事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