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世捂着眼,仍在跺脚:“你们快停下,我有急事!”
沈清轩放缓脚步靠近,冷不丁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许明世被唬的一跳,放下手来只见面前沈家大公子正笑眯眯的,还伸了手指着东边说:“内急,茅房在那边。”
“我不上茅房!”许明世挥着手,“我真有事。”
“又惹事了?”沈清轩眯起眼来打量他,有些不信的道:“你这几年懂事许多,应该不会惹事才对。”
许明世连忙摆手表示清白,“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弟弟。”
“嗯?”沈清轩闻言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情,“小桢怎么了?”
许明世抹了抹额上的汗:“你给我点水喝。”
沈清轩白他一眼,回到凉亭。
许明世也跟进来,拿起桌上茶盏连灌三盏才停下,在石凳上坐好,这才一一道来。
沈桢在边南为官,本来家中富足,无须做些贪贿之事,又秉性耿直为官清廉,百姓爱戴。他少年习武,兵法也算通晓,边南流寇匪徒也一一清剿,更是功绩不凡。三年前得举荐做了边南太守一职,本该从此风调雨顺,为国家守卫南疆。却不料朝中天子迟迟不立太子,引得朝中重臣分了几派,朝堂之上纷争不断,也不知有多少官员为此而获益或获灾。朝中之事,离南疆太远,本不该牵涉到他,却因为储君之位,火苗越燃越大,终于燃到了边疆官员身上。不论文臣武将,官职高低,都被迫着,站向一方或另一方。
沈桢自然也被卷了进去,逃脱不开。
沈清轩敲了敲自己额头,道:“今年家书里倒是听他说过一些,不过这种事他也不会言明的。党派之争向来避免不掉,你只说,他站的哪一派?”
伊墨喝着茶,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出言道:“现下朝中只有两派人物,不过要倒霉的,好像只是老相国。”
沈清轩拧了眉,“你是说小桢无事?”
“怎会无事?”许明世急忙接过话茬道:“沈桢说了,上个月有官员联名参奏,说相国在位四十年,贪污银两数百万,卖官鬻爵,考场舞弊云云,列了几十条罪状要参倒他呢。”
“也是。”沈清轩笑笑:“沈桢既然站在相国这边,就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相国一倒,皇子失了左膀右臂,沈桢也会被牵连进去的。不如你替我传个信,让他趁着风暴还未来临,辞官罢了。”
许明世摇头道:“他才不会答应。再说我是去那里除妖,正好想起你弟弟在当地做官,才去找他的,他跟我又不熟稔。”
伊墨看了许明世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轩,而后才道:“沈桢本意就是要你带话的,如今他兄长已经发了话,你就再跑一趟又如何?”
沈清轩也点头应和:“你就再跑一趟吧。”
许明世急的跺脚:“可之前他也说了,如果让他辞官,还不如让他等死。”
沈清轩闻言挥了挥袖子:“我也没有法子,我又不是官员,就算手中有些人脉,也只可消些小灾,哪里有这个本事管这样的事?”
说完起身,驱赶许明世,走到门口了,又想起来嘱咐一句:“这事先不要告诉我爹娘。”
许明世被他推搡的歪歪倒倒,站都站不直,忙忙应了。
许明世一走,沈清轩就垮了肩,长长的叹了一声,握了伊墨的手,十指相扣着,两人回了小楼。
晚间欢好过后,伊墨闭着眼将人抱在怀中,一手摩挲着他的后背,一边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能等你几年,”沈清轩同样闭着眼,咕哝着说:“你就嫁给我又如何。”
伊墨眼皮撑开一道细缝,看了看他的发顶,又重新闭上,淡淡道:“撒谎。你在想白天的事。”
沈清轩笑着在他锁骨上啃了啃,动作像极了啃肉骨头的小狗,齿印密密麻麻还不罢休,又啃上伊墨脖子,留了几个红痕泛着水光,才道:“瞒不过你。”又说:“只是我确实想不出办法来。”
伊墨说:“那就慢慢想。”
“怕是想出来,我弟弟也死了。”沈清轩重新躺好,看着藕色床幔上的婉约花纹,想了一会,道:“你先睡。”说着起了身,捡了地上散落的衣裳,一件件重新穿戴好,最后套上鞋袜,才回身在伊墨唇上印了一吻,掉头离去。
伊墨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后,而后扯起被子盖上,真的就睡了。只是睡到深夜,不自觉的伸出手来,将那被子搂紧了,仿佛怀中抱着一个人。
沈清轩连夜写了几封信笺,以蜡封口,差人分别送出,三日后回信一一快马加鞭取回来,沈清轩看完了信,终是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自己都觉得前途叵测,计策歹毒。为难了半天,找了伊墨来商谈。
沈清轩将信笺一一取出展开,递过去道:“这些日子我仔细打探过,相国此番是躲不过去了。参奏他的奏章里列了十大罪状,随便一桩都是灭门杀头之罪,只是唯独少了一桩。”
伊墨翻看着信件,颇有兴致的问:“哪桩?”
“谋逆。”沈清轩说,说着笑了起来。
伊墨看他一眼:“笑的这么得意。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罪状?”
“天子贤明,唯独在太子之事上做不出决定,显然是不喜欢大皇子。朝堂之中老相国党羽众多自成一派,另一派则是拥护三皇子的闻亲王,两派皆是根深叶茂,天子不好剪除,除掉一方,就要看着另一方做大。皇帝是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沈清轩取了纸笔,低声道:“闻亲王命人参本老相国,只想取了他的人头,煞煞大皇子这派的气焰,正合天子心意,所以相国很难保住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