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奕闷声道:“知道,早知道是他,我之前便不会对他那么客气了,你也不早和我说。”他语气里透出几分委屈来,施菀轻轻一笑,说道:“怎么和你说呢,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当时就想不和他碰面最好,结果这样那样的事,还是碰到了,弄到最后,县城里的人还都知道了。”“你放心,都知道了也是说他,不会说你。”丰子奕。施菀回道:“其实都没有错。我之前,很鬼迷心窍地喜欢过他……”丰子奕心中一紧,他之前很想知道她和陆璘的过去,但她从来没提起过,如今愿意和他说起来,却是这样的开头。原来她之前是喜欢陆璘的。施菀缓缓说道:“他是温润如玉的名门公子,年轻俊朗,又是在京城里,节?完整章节』(),她一个姨娘,说因忌恨而去杀人,总觉得过于牵强。”施菀想了想,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她连罪都认了,再说谎似乎有些多余……那胎儿的生父,确定了吗?”陆璘说:“他们府上的人都觉得自然是那老爷的,因为老爷曾将凤儿留在房中,但老爷却没认,说是并没有得手,也不知是真是假。“府上还有个四少爷,有人说他在凤儿生病时给她送过药,我之前也怀疑他就是孩子生父,但这四少爷性情纯善,年龄也还小,也从来没有好女色的传闻,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确认。不过他是那姨娘的独子。”施菀这时抬起头,目光慢慢空洞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抿抿唇,说道:“要不然,去审问一下那四少爷,到姨娘这个年纪,最在意的应该是孩子,而不是丈夫,说不定……凤儿腹中的胎儿是四少爷的,姨娘发现四少爷和老爷抢丫鬟,那丫鬟还怀了少爷的孩子,此事必然惹得老爷不满,也影响日后婚事,为了四少爷的前程,她便铤而走险,去杀人了。”“但如果是这样,凤儿腹中的胎儿是她的亲孙子,她真能狠得下心?”陆璘疑惑道。施菀沉默一会儿,低落地回答:“和儿子比起来,一个未成形的孙子不算什么的,再说只要儿子好好的,再要多少孙子都可以。”陆璘看着她,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她显得尤其冷漠。其实他本就会将那家人抓起来一个一个审,姨娘嘴硬,但其他人不是,诸多证词和细枝末节比对,总能找到真相,他今日在这里,只是找个理由见她而已。但他没想到,她真能说出其中一个可能,而且是他觉得非常有逻辑的可能。他意外的是,这样的可能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这样阴暗的人性,她也曾听说或见到过么?“那……你觉得,那四少爷有参与这件事吗?他是否知道他母亲的行动?”他问。施菀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似乎也不重要……这取决于,他母亲愿不愿意让他知道,有没有提前和他谋划。”陆璘还在想着她的话,她却突然道:“陆大人——”他抬眸看向她,只见她脸上透着一种苍凉与悲戚,语气带了几分凉薄,说道:“我急着去药铺,先走了,今日的话我就是随口一说,大人后面慢慢再去查,失陪了。”说完,她未等他说话,头也不回往药铺而去。陆璘总觉得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他的确找理由和她说上了话,但她最后却并不见得是高兴的。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她对这案子的结果分明是关心的,他也的确是在和她说案子,并没有扯其他的。可是,好像他的话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情绪。有心将她叫住,问自己是哪里说得让她不悦,却又怕弄巧成拙,更让她厌烦。他只好忍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进药铺,施菀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番苦()涩暂时压下,进了前堂。()正逢周继过来,叫她道:≈ap;ldo;施大夫来,正好说个事。≈ap;rdo;¤想看苏幕幕写的《嫁高门》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施菀看向他,其他学徒与伙计也都停了手中的事围过来。周继说道:“过两天,有个双喜镇的肖大夫过来,一起坐诊,肖大夫可是医学世家,也擅治女科,正好能与施大夫相互学习。”“又有大夫要来了,咱们这馨济堂越来越红火了!”有人说。施菀没出声,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原来是肖大夫,确实早有耳闻。”这肖大夫的医术据说是还不错,但他却有个比他医术还出名的事,便是他在行医中,与一个女病人有染,被女病人丈夫发现,将他打了一顿。这种事,于医者来说,比医术不精更让人鄙视。周继明显知道她话里的不屑,却还是假装没听出来,转而说起别的。等到下午,枇杷提议去外面吃肉丝米粉,拉了严峻与施菀一起出去。一等到米粉店,抓到机会枇杷便道:“师父,真是奇怪,照说咱们药铺要请也是请个擅接骨的大夫来啊,师父力气小一些,周大夫对接骨没那么擅长,怎么再请个擅长女科的?谁还能有师父擅长?”施菀的擅长,除了是医术上的擅长,还有性别上的优势,同样是大夫,同样医术精湛,城内外女子自然更愿意找女大夫治,施菀也比其他大夫看过的女病人多得多,更有经验,再请个大夫来,不是坐冷板凳么?严峻说道:“我倒是想,药铺平时似乎也没忙到那份上,怎么还要再请一个大夫?满县城里,也没有哪家药铺有三个坐诊大夫的。”施菀说道:“他没准备要三个坐诊大夫,他是准备我识趣自己走的,等新大夫来了,工钱一定会往高了给,又要以年龄排尊卑,我要屈居新大夫之下,里子面子都没有,我自然待不下去了。”枇杷吃了一惊:“周大夫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为什么要逼师父走?”严峻却比她看得明白,带着几分鄙夷道:“自然是觉得师父挡了他的财路,他和师父一同坐诊,师父仁心仁德,相比之下,他自然就显得唯利是图,毫无医德,与那奸商没有区别。”“小周大夫确实心黑了些,上次有个寡妇,本就是艰难讨生活的人,卖了家里的耕牛来给孩子治病,明明是三剂汤药能治好的,他非得减小药量给人开七剂,还加了人参须,那寡妇捏着手里的钱,差点哭出来。”枇杷说。严峻看着施菀:“那师父怎么办?你真的不考虑去江陵府吗?”“江陵府那么远,你少撺掇师父了,师父医术口碑这么好,别的药铺抢都来不及。”严峻却是沉声道:“可是我怕,馨济堂是城内最大的药铺,又是医药行会会长,别的医馆有顾忌怎么办?”枇杷凑近施菀道:“师父,要不你去我家乡的镇上行医怎么样?我们那镇上的大夫连个滑脉都断不出来,正好缺个厉害的大夫。”“小地方的人,更习惯去熟人那里治病,师父真过()去肯定很长时间都没人来看。”严峻打击她,很明显,两人都不希望施菀跟着对方走。施菀回道:“你们别□□的心了,还有两天,我再想想,粉再不吃要糊了。”几人低下头来吃米粉,却吃得忧心忡忡,并不开心。到第二天,施菀还在坐诊,丰子奕却来了,将她叫了出去。施菀跟他出去,到药铺外的僻静处,不知他有什么事,正要问话,就听他着急道:“你们那小周大夫,真又请了个大夫过来,还是擅长女科的?”施菀更意外:“你知道了?”这消息着实有些快。丰子奕回道:“你竟不和我说,这还是百草堂的掌柜和我说的,我还不信呢!”施菀温声道:“小周大夫也是才在药铺里说,再说,这是我的事,我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丰子奕叹息,这才无奈道:“百草堂的掌柜要请你去坐诊,一个月这个数,问你去不去?”她看了看丰子奕比的手势,确实不少,却是细心地问:“你怎么还和百草堂的掌柜认识了?”“本来不认识,他来找的我。”丰子奕说着往馨济堂方向看了看:“那周继实在太翻脸无情了些,气死我了!我和你说,他就是忌妒你,之前他爹在世时都说过,他行医天赋不如你,勤奋也不如你,就这话,倒把他给气着了,这不明摆着的吗?他爹不说,人家自然看得明白!”“行了,你别说太大声。”施菀制止他。然后问:“百草堂这样和你说,是他们听到了这边的消息?还是你先知道了,故意去给人套的近乎?”丰子奕不满道:“请大夫这种事,就是酒楼请厨子,关系到人家一个铺子的生死,你觉得这是套个近乎能决定的吗?他若看不上你,我给他磕头他也不会同意。”施菀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你和人家说的什么时候给回音?”“就这两天。”“那你暂时别回他,我再想想。”丰子奕好奇:“你是哪里不满意?这百草堂也就比馨济堂小那么一点点,给价也高,你是嫌离你住的远?”“那倒不是,只是多走几步的问题。”施菀有些犹豫:“我就是……太突然,和那掌柜也不熟,还要再想想。”丰子奕不再催她,答应道:“好,那你再想想,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马上和我说。”施菀点点头:“我回药铺去了。”两人道别,她转身回了药铺。到下午回家,施菀关好了门,便从厨房抱出一只旧坛子来,从里面倒出这几年的积蓄,仔细数了一遍。其实从周继流露出对她的排斥与防范开始,她便有隐隐的想法,想自己开个药铺。可是……一个药铺要的钱太多了,就算是个存药很少的小医馆,铺面加药材也要不少钱,她将所有积蓄拿出来也不够,除非把现在住的宅子卖了。就租一个小铺面,吃住都搬到那里面去,只卖简单的药……却不知能不能收支相抵。馨济堂的招牌是从老周大夫开始挂起来的,又在热闹的街道,那么大的铺面,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名气能起来,大半是馨济堂带起来的。没了馨济堂,她是女子,人又年轻,加上一个偏僻的小铺面,境况一定好不到哪儿去。第二天她没去药铺,先去了自己之前看中的商铺,问过价格,比自己预估的还要高一些,又去牙人处,询问宅子出售的价格。牙人是个精瘦矮小的男子,听她说要卖宅子,当即就要去看看,她便带着去了,看过之后,牙人在院中问:“夫人想卖多少?”施菀想了想,迟疑道:“八十……两。”原本要报八十八两的,但话出口,又忍不住将那八两抹掉了。牙人说道:“这价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能卖出去,却要碰运气,正好遇到买家,正好买家又喜欢,我就替夫人留意着,遇到有人问起,我就来找夫人。”施菀点点头,她听说有的牙人会两边蒙骗,赚差价,总觉得自己太实在了,似乎应该报高些,等牙人自己觉得高了给压下来,却又担心是自己多想了。这买卖的事,她还是不懂啊……或许哪天,还是要问一下丰子奕。她不由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