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淡淡道:“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爷爷遗嘱的事?为什么要把我当做一个外人一样防着?”网上的那则爆料把他定位在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上,可夏泽想更多的人是把他当做傻子吧。他到底是有多蠢多可悲,才能被整个夏家排斥,才会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件事。夏泽甚至都怀疑,莫非他其实不姓夏,所以全家人才都不喜欢他?夏思慧早晨也看到了那则报道,闻言紧张的看着夏泽,愧疚的解释着:“小泽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到那样。你还小,家里也是担心你怕你不懂事。”“我不懂事?”夏泽嘲弄的笑了起来,“我再不懂事也没有偷家里的东西出去赌输。我再不懂事也没有和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上床鬼混。”“小泽。”夏思慧不赞同的打断了他,夏奶奶不能再受刺激了。她想着解释些什么,夏泽静静的看着她,“小姑,你有没有骗我?有没有瞒着我?”“我……”夏思慧对上了夏泽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夏泽落寞的垂下眼,“小姑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他们瞒着我是把我当做傻子,想要占属于我的东西。小姑你呢?难道不也是把我当做傻子吗?你说你是为我好,什么都不需要我知道,每天只要高高兴兴过就行,那和傻子有什么区别?你们想要的目的还不是一样,让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问,一辈子只能依附在夏家身上。”“小泽,我……”夏思慧想说不是这样的,她是真心疼爱夏泽,她想要夏泽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夏泽,你做了什么!”夏志成的怒吼在众人身后响起,却是夏志成在听了管家汇报说夏泽和夏志杰在五福堂吵了起来,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夏奶奶苍白的脸色和夏志杰头上的伤口,想都没想就怒斥向夏泽。夏泽表情平静,冷淡道:“没什么,只是告诉了奶奶外面发生了什么。哦,对了,奶奶恐怕还不知道今天最轰动的新闻是什么?夏家长辈厚颜无耻,逼迫可怜的沈嘉石临摹赝品,意图侵占晚辈的财产,父亲您说是不是?”“孽子!”夏志成一耳光甩向了夏泽。夏奶奶这么大的年纪,他们都瞒着不敢让夏奶奶知道外面的事,夏泽这个小畜生是要气死母亲吗?“姑父!”夏志成的巴掌没有落到夏泽的脸上,而是被稍后赶来的池以衡抓住了胳膊。他表情冷峻的拦在了夏泽面前,语气肃然道:“小泽有说错什么吗?”“以衡,这是我们夏家的事。”夏志成压着怒气道。池以衡勾了勾嘴角,扯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冷静道:“夏爷爷留给夏泽的字画里面有一部分是池家寄存在夏家的,我想姑父您不会忘了吧?我觉得事关这件事,我还是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的。”池以衡的话正戳中了夏志成尴尬的地方,他越发的怀疑那幅《月下庐山图》是池家故意拿回来试探他了。夏志成沉默的瞬间,夏奶奶愤怒的颤声道:“池家不要欺人太甚,那些字画是沈家﹑沈……”“是沈家卖给池家的。”池以衡彬彬有礼的接口道。夏奶奶瞬间只觉得全身充血,脸上泛出了不正常的潮红,她抖着手指着池以衡,一个字没说顺着夏志杰的身体就滑到了地上。“医生!”夏志成大喊道。一直守在隔壁的医生立刻赶了过来,和前几次夏奶奶晕倒不同,这一次老宅的医生立刻建议将夏奶奶送到医院。一时屋内谁也顾不上夏泽和池以衡二人,乱糟糟的挤成了一团。池以衡皱皱眉,没想到夏奶奶的反应这么严重。难怪她表现的一直不喜夏泽,原来夏奶奶心里认定了是池家占了沈家的东西。池以衡担心的看了一眼夏泽,夏泽神情漠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小泽!”池以衡紧跟着夏泽,心中后悔他应该先去夏家找夏泽的,而不是先来老宅找夏志成。“你没事吧?”池以衡伸手拉住了夏泽。两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五福堂,夏泽顺着池以衡的动作站定,抬头定定的看了池以衡一眼,低声道:“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夏泽问的什么,池以衡心中清楚,他不由懊悔不已。这件事他其实没打算瞒着夏泽,只是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刚明了自己的心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泽,一时也就拖着没有告诉夏泽这件事。“是!”池以衡苦涩道。夏泽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他垂下了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轻声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什么事都被别人瞒在鼓里,不想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夏泽的声音很轻,但这两句话却像重锤一样一字一句的敲在了池以衡的心上。他只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既心疼夏泽又后悔之前的迟疑。他不应该自以为是的。从他回国见到夏泽起,他在心底一直都潜意识的将夏泽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习惯性的替夏泽做决定,打着为夏泽好的旗号,却忘记了就算夏泽还是个孩子,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他有权利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任由其他人操纵他的人生。池以衡小心的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夏泽的肩膀上,神色郑重:“小泽,抱歉。”夏泽微微摇了摇头,一直盯着地面,像是在和池以衡说话,又像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不怪表哥你,是我太没用。一直就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没心没肺的活着,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知道表哥你是为我好,真心为我好,可我不想要这种好。我以前不懂,可我现在明白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一个没用的废物,需要表哥你保护我,什么都依赖你,离开你就活不下去。我也想站在你的身边,哪怕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可以努力做到不拖你的后腿。”夏泽说的这些,池以衡觉得他没听明白,但又觉得似乎全都听明白了。他心里闷闷的,只觉得堵得厉害。他听出了夏泽话语中的绝望,一种无法形容的疼丝丝缕缕的从心底蔓延了出来。夏泽低着头,没有再说话。脚下的青石砖上落下了一滴水渍,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池以衡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的将夏泽抱在了怀里。夏泽靠在他的肩头,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池以衡恍惚记起他回国第一次见夏泽的时候,那次也是这样,夏泽靠在他的肩膀无声的流泪。那抹泪水的热度太过惊人,仿佛在他的肩膀烙下了一枚印记。如今在同样的地方,池以衡只觉得隔着布料皮肤似乎滚烫。他的心被夏泽的眼泪搅成了碎片,他情愿用一切换取时光倒流,只要让他回到夏泽难过之前。他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自以为是,而是早早确定自己的心意,一直陪在夏泽身边。时间流逝,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夏泽心中一直压抑的郁气散去,他抽了抽鼻子,后退一步想要推开池以衡。池以衡却没有彻底放开手,只是松了松胳膊的力度。夏泽微微抬头,“表哥,我没事了。”池以衡轻轻伸手拂过了夏泽的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夏泽顶着通红的眼睛,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意,“表哥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好!”夏泽要去的地方位于海城的郊区,离得夏家老宅颇远。池以衡上了车,侧身替夏泽系着安全带。夏泽专注的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褪去了红肿,泪水洗过的眼睛分外的澄澈干净。池以衡感觉到了夏泽的视线,嘴角勾了勾,“在看什么?”夏泽摇摇头不肯说话,池以衡笑了起来,伸手亲昵的在夏泽的头上揉了揉,柔声道:“怎么想到去郊区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