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哪来的心情用脯食。你用吧。」
「您不进些,那臣也只好干看着了。」
趁着左右无人——最重要的是没有起居舍人与起居郎碍眼,天盛帝朝贺元瞪了一眼,哼道:
「朕瞧你分明也是胃口全无,别装得好像你真的有多守礼似的。」这小子自小就能装,人前人后两个模样,偏偏还真能装上一辈子。
「臣一向守礼。」贺元一本正经地说道,并且强调:「全赖臣的表兄自幼以身作则,教导有方。」
瞪眼还不足以表达出天盛帝的心情,直接翻白眼了。身为贺元的亲表哥,对此「盛赞」,他真真是不敢当。
「好了,不想吃脯食就别吃,趁朕现在得空,说说有什么事吧。」昨日永嘉公主进宫来陪太上皇玩蹴鞠,特来问他一声何时得空,贺元求见。
平日皇亲宗室求见皇帝,通常来到皇宫说一声就可以了,无须层层通报,还提早几天递帖子什么的。皇家虽然规矩大,但大多用在君臣后妃之间,自家血脉至亲,私下倒是随性。也就是这阵子忙于科举取士事宜,皇帝除了上朝、议政、批奏摺之外的时间全花在评阅试卷上了,以至于贺元要见皇帝一面,还得皇帝排出时间,不想打扰到皇帝的正事。
贺元微微一笑道:
「表哥,您还记得五年前,因为地震,太上皇因而下令将太祖陵墓开启修缮的事吗?」
表哥大人、天盛皇帝横了自家表弟一眼。当贺元不叫他皇太子或皇帝时,就表示他们要谈的事很私人、很不适合让任何大人物知晓,而他们最好也把自己的身分暂时丢一边。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修陵事宜还是由朕主持的呢,不然你以为凭你这个闲杂人等能混得进皇陵里?」当时修陵为防有失,所有入陵的工匠以及官员们都是严格挑选,限制了人数,并在每日进出时要求更衣搜身。若不是当时有天盛帝这个皇太子罩着,贺元连皇陵的山头都看不到。
「都亏表哥照应,小弟感激不尽。」贺元仍然很正经地拱手为礼。接着,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表哥,那么,想必您一定还记得『天下冠军帖』吧?」
「如何不记得?当年朕抢先接下修陵工事,不就为了进墓陵亲眼瞻仰『天下冠军帖』吗?」天盛帝脸上浮现着既崇拜又扭曲的奇特表情。「朕就知道……太祖就算后来成为一方霸主,即便时时手不释卷,欲将年少失学的遗憾给补回来,但终究……错过了最好的学习时候……那笔字,不可能像勤政殿外那块石碑上刻的那样雄浑豪迈,字体臻至大成。但太祖那书帖,却是极好的。」
天盛帝在幼年时就崇拜着太祖,将太祖当成一辈子追赶的目标。皇家人都是蹴鞠狂热者,天盛帝当然也不例外,但比起父亲与祖父,他却是理智许多;至少,他不会想当一个蹴鞠高手,只渴望在百年后得到「武」这个諡号。「武」这个諡号虽称不上是美諡,更有明褒实贬之意,但天盛帝就是喜欢极了。
四方太平、开疆拓土、扬威天下——想取得这些功绩,只是当个温吞的太平皇帝是做不到的。雄心勃勃的新帝,自小就立定目标,将用一生的时间扫平四方边患,让万国来朝,让外族再不敢进犯。两百年前,太祖做到了;两百年后,天盛帝将再创盛世荣光。
「那块石碑上的字胜在字体大成,却不是太祖亲书;太祖字迹不畅,却有着无人可比拟的王霸之气。」贺元很中肯地说道。
当今皇上与自家大哥都是太祖的忠实崇拜者,对他们而言,太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如果有不完美,请重复上一句……
「可不是吗。」很可惜,得遵太祖之命,字帖不能带出来。问道:「不过你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当然是因为,我这边有仿真的『天下冠军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