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柰。」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里指的柰就是这个啊。」小云恍然,更稀奇地看着手中的果子,一眼也舍不得移开,心中更是幻想着它的滋味。
「你说你没上过学堂,怎么识得《千字文》?」贺元还在回味着这个村童灵活的身手,想着这家伙或许是个蹴鞠好苗子,至少练个白打不成问题;接着就被村童随口说出的章句所惊诧。一个没上过学堂的人,怎么会出口成章?这不合理,但这村童也没有骗他的道理。
「我连佛经都识得了,为何不能识得《千字文》?」看在果子的份上,小云也就回了他的话。
「若你确实没上过学堂,那就是家里出过读书人了。可曾得过功名?」其实从这村童身上的衣着看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家境恐怕比一般小归村的人家更为窘迫拮据。
「功名?」小云想了想,很确定自己家的祖辈从来只有三个身分——农民、猎户、山匪。别说没读过书了,恐怕连书长成什么样都不见得看过。
「通过科举,取得秀才、举人、进士等出身,便叫功名。」
「我家没出过有功名的人。那很厉害吗?」小云知道村长很希望子孙里出一个有功名的人,一直都拚命在读书上烧钱,从来不手软。一般平民为博富贵,重视功名倒是可以理解,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钱得要命的人,原来也会看重科举功名。
也就是说……不管出身贫贱富贵,功名这东西,对世人来说都是很了不起的事,对吗?
「你听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没听过。摇头。不过倒是知道出处必定来自读书人。
「这两句话是读书人写的吧?」
「自然。」没读过书的人做得了诗吗?
「你听过『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吗?」
贺元闻言一楞,几乎忍不住喷笑出来,还好他定力很够,脸色稍稍扭曲了下,堪堪保住了平静淡然的风仪。
「这种话,千万别在读书人面前提起,会被群起攻之的。」
「这世间读书人多吗?」
「不算太多,但世间握有权势财富的,大多是读书人。」
「嗯,再不提起。」小云点头。她从来就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真是有点意思的人。贺元想着,难怪自己愿意一再找他说话打发时间。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两日前你不是说你不是慎严庵的人吗?怎么会从那边出来?」贺元指的方向是慎严庵的后门。
「我不是慎严庵的人。我娘在这儿帮佣,我跟着做些杂活。」提了提手上那一大袋物品,里头是纸笔与经文,静默师父让她提过来交给后院管事婆子的。
「你怎么又来了?既然来了,又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她方才就看清楚了,除了这个富家公子外,他身后只跟了两个健壮的仆从,没有上次那样像搬家似地浩浩荡荡一大堆人。
说到这个,贺元就气闷。
「这慎严庵的尼姑实在无理至极。前日我们一群人上来拜访故人,她们藉口我等吵杂喧哗,扰了佛门净地,又与院子里的人算不上亲故,便拒绝我们进入,晾着我等在外头干等。今日已然精减人数,就来了两人,不吵了,而我也算得上与院子里的人有旧,居然仍然将我拒于门外,只让柯铭一人进入。真是岂有此理!」
「慎严庵既然是个尼姑庵,门户森严不让你们进去,合情合理。」让这些个大小男人轻易出入尼姑庵才叫「岂有此理」吧?
「也就定恒这个老尼姑不识时务、不知好歹,才会被『镇宁庵』给发配到这儿来。」贺元忍不住抱怨了句。
定恒?是指慎严庵的住持定恒师太吧?小云曾随着静默师父捧着抄好的经文送到定恒师太的禅房,虽然只见过定恒师太一面,却是印象深刻。
那可是个律人律己皆严的老人家呢!即使没有太多证据可以佐证这个定恒师太修的是苦行道,但这三天来从吃食上的差别就看得出来,完全是天壤之别。庵堂的当家主事吃的是寡味清淡的素食;后院神秘的住客吃的虽然也是素食,但对小云来说,简直是素食界的山珍海味啦!
「来到这儿怎么能叫发配?这些师父们住的吃的用的比我们村长家还好呢,多享福啊。」至少他们大多数的衣服是没补钉的。有补钉的衣服只有在做活儿时换上,平日的衣着可干净整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