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杜瑞通擦去落在脸上的雨水,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场景。徐伯现在已经被安置去了疗养院,这个名额是杜鑫良找人托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徐德亮的退休金没有多少,每个月的亏空就由杜瑞通来补。他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他觉得这是他欠干爸的。
他不知道时至今日,干爸徐德亮心里对自己的怨言少一点了没有。可他知道的是,他不后悔自己不再继续当警察的决定。当警察,尤其是刑警,需要有颗硬一点的心。他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太感性,不管再努力,最后也不会像徐歌或者康小冠那样。况且,现如今成了刑警的康小冠越来越忙,徐歌的案子怕是只能占据他越来越少的时间了。毕竟春溪市里未破的悬案也不止那一件。
但对于自己来说,生活里除了卖猪肉,就剩下两件事,一是徐歌的死因,二是强碧云的生活。他要一点一点找出徐歌被害的真相,也要一日一日地确保强碧云能平安平静地生活下去。他喜欢强碧云,这是他一开始从未料到的事。但他们初见的那日,他就哭得不成人样,脸上的皮肤又红又皱,像是刚在羊水里泡过的婴儿,整个人虚弱无助得像是刚被剥了壳的蜗牛。她一开始就见到了自己最脆弱也最真诚的样子。他想自己永远也不会把这些展现给别的女人了。
强碧云结婚的那年,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来春溪打工的姑娘,两个人处了小半年,他也装模作样的把花前月下的那一套都来了一遍。可最后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杜鑫良也已经接受了杜瑞通也许会一辈子单身的现实。这都是命。自从秦育华意外去世的那一年开始,他就信了这个。他也活在自己的悲伤和阴影里,只是,他比老哥徐德亮还好一点,至少他还有个过段时间就提着肉来看看自己的杜瑞通。
杜瑞通沿着高速,一路把车开进奇风山,他上网查了,那个开发别墅的项目叫“龙庭山居”,修建的地点就在奇风山里。他在电话里打听楼盘的价格,对方说出来的是一个在杜瑞通眼里天文数字般的价格。自己这辈子肯定是和这种房子无缘的,可他也无法确认梁宝琳的儿子张明天就真的能负担的起。
自从梁宝琳来找他,拜托他调查准儿媳开始,强碧云就跟他陆陆续续地提起过那家人的事。当年梁宝琳自己出国做生意确实赚了不少钱,可后来她的积蓄大多数都给了张明天作为他开公司创业的启动资金。现在她自己做的也都是些小生意,这几年实体店铺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她手头应该是没有多少现钱的。除非她和张明天突发横财,否则实在是难以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去买别墅。而且售楼处的人在电话里口气高贵地暗示杜瑞通,他们的目标客户也绝非一般人,去龙庭山居买房的人压根不会按揭,应该都是能一下子付出全款的人。
杜瑞通见过张明天,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他还那么年轻,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已经富到了那种程度,如果他们没有买房的意图,那那张传单为什么会被张明天如此小心地收着?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但无论如何,杜瑞通都还是想去那个地方亲眼看看。徐歌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自己也着急。徐叔已经被困在他那具混沌的肉身里了,可他知道在那层皮相之下,他依旧顽强地等待着一个消息。
杜瑞通根据高速路的指示牌,将小面包车拐进奇风山。他目光盯着眼前的路,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没注意的,相反的车道里,一辆载着张明天和游佳的黑色轿车刚刚开了过去。
好压抑啊
总觉得游佳和刘向莉有什么关联
文章开头那个姐姐去世的小女孩是谁,不会就是游佳吧?
就是呀
就是她
就是她
杜瑞通在奇风山待了半天,等他回到繁星巷,已经接近傍晚。他在巷子口停好车,一路走进市场,却发现自家肉铺门口围了不少人。他不明所以地过去,扒开人群一看,大惊。肉铺里,像是啤酒瓶之类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强碧云的发髻散了,头发落下来挡住了半边脸,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出来她的脸有点肿。她正拿着扫帚,神情木讷地一点一点地扫着地上的碎片。
“这怎么回事?”杜瑞通冲过去问她。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身后围观的一个卖酱菜的大姐就开口了,“猪肉通,你可算回来了,小云那个不要脸的前夫又来闹了。还带着孩子。”
杜瑞通担心地拽住了强碧云的胳膊,问,“他来干什么,他把你怎么了?”又左右看看四处找人,“他人呢?”
“刚带着孩子走了。”大姐气愤地说,“也不知道为了啥,一来就吵吵个不停,没说两句就动手……”
“还动手?”杜瑞通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开着车走的,你追不上。”
杜瑞通又冲回到强碧云的跟前,他野蛮地夺下她手里的扫帚,“你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强碧云摇摇头,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才默默地哭过。
“张铸辉那个王八蛋来干什么?他把你怎么了?这一地的玻璃渣子是怎么回事?”他着急地问。
强碧云的情绪显然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还是说不出什么。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不少,可附近几个摊位的街坊还在。
酱菜大姐说:“吓死我了,我刚听见这边声音大了,跑过来一看,就看见那个姓张的举着个瓶子就要砸,幸亏有个小伙子见义勇为,拦了那王八蛋的手一下,瓶子才没砸到人。就是把孩子给吓哭了。他也真是可以,当着孩子的面也这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