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恶战,大厅门前已堆满了尸体,泊泊的鲜血如同溪流般淌下梯级。
"嘣!!"的一声,提尔手中的剑再次被重斧劈断,但他的对手脖子上被割出一条深长的口子,鲜血喷涌倒地身亡。
提尔丢掉断剑,在最后的这名海盗尸体身边坐下。手像断了般麻痹着,跟这些蛮人作战根本就像跟野熊搏斗一般,即便砍上数十剑,这些悍不惧死的海盗仍会在断气前作出最后的致命一击。自己身上也不见得有几块好皮肤了,左腿上翻卷出血肉的伤口他更不想去看有多深,反正总比趴在地上的尸体好。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城堡此刻一片死寂,提尔不禁庆幸之前填饱了肚子,否则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跟这群野兽搏斗。
抬起头,看到一群海盗托着宝箱跟装满战利品的皮袋从远处过来了。提尔不禁无奈笑了起来,心想自己要不要躺倒在地上装尸体比较明智。
只是,看他们愤怒跟难以置信的表情,应该是已经看到坐在尸体堆中央的他了吧?
提尔低下头去,摸索着挖出一把不知是谁丢下的剑,慢慢站起身来。
月亮此刻从乌云中探出脸来,亮光照射在提尔的身上,血污沾满了他的身体,他手上的宝剑,但那双锐利如电的眼睛,如同狩猎生命的死神般静静凝视着来者。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维京人世代相传的故事中,有一名苏格兰骑士,如同欧丁之子,战神提尔般,站在无数的尸体中央,向他们最强大的战士举起了染血的剑。
他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会觉得如同掉入冰窟地狱般寒冷。
但如果是死了,那为何会听到海浪汹涌的吼叫?
当提尔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铺天盖地迎头拍来的巨浪!!
若非他喉咙干涸得嘶哑而无法出声,他敢发誓,他第一句话一定是"上帝啊!!"
他到底在哪里?!
想爬起身,却发觉双手双足被牢牢捆绑动弹不得。只得用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张望。他在一条船上。而这条船,正在滔天巨浪的大海上!!而此刻的大海,昏天蔽日,大雨滂沱,海正在愤怒地咆哮着。
天啊,他到底在哪里?!
他勉强地扭过头去,终于看到了人影。那些魁梧高壮的海盗正忙碌地拉帆,控制着这条扁平宽大的船,在大自然无与匹敌的强大面前,这些海盗仍无畏地操纵着长体船灵巧地穿越巨浪,每当船身在浪尖上飞跃而过时,便听到他们咆哮般的大笑。
在这种虽是都会被海浪拍碎船体,葬身渔腹的恶劣情况下,提尔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能如此镇定自若。居然还有两个人躲在风浪暂时吹不到的船侧大口大口地吃着干奶酪,提尔不能否认,自己即便拥有杀敌的无畏勇气,但与他们这种跟大自然中最恐怖的力量正面冲击而无惧的态度仍旧是无法比较。
即便是死在这些人的剑下,应该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吧?
于是乎,他又闭上了疲惫的眼皮,听天由命去了。
02、独斗狼群
当他再次醒来,天地间已是一片宁静。
四周灰白一片,就像堕入层层的云雾中。
提尔想,或许这里是天堂吧?
但耳边听到了马匹的嘶鸣,以及听不懂的,像野熊低嚎般的北欧语。
依然在那艘长体船上。
他挣扎着企图坐起身,船板发出磨蹭的沙沙声,脚步声,突然,一张蓬乱的长头发与杂乱的胡子纠混在一起的脸从云雾中冒了出来。
提尔瞪大了双眼,企图分辨这张混乱得只看到两只眼睛的脸到底是人类还是鬼怪。
那张脸凑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家伙!他是他最后的一个对手,也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最恐怖的对手!这头像熊一样强壮的海盗,有着非人类的力量,他的斧头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破开一半。而提尔自然也不能割破他的咽喉。力竭当场昏倒,还以为马上要被杀了,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应该是被俘虏了。
还没来得及瞪上他一眼,一只比打磨陶土器还要的砂纸还要粗糙十倍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左右翻看确定他清醒之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了几个低音,随即朝雾里喊了几句,之后又有一个几乎差不多一样邋遢的家伙过来,递给他一个牛皮水袋。那家伙伸手接过,用嘴巴咬开塞子,然后一捏提尔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张嘴后,就将水袋口往他喉咙里灌了下来。
"嗯!!--咕噜、咕噜、咕噜--咳咳咳咳!!"
强灌的清水让他呛得几乎断气,他好歹也曾是个骑士,可没想过最终死于喝水。
但他没有办法甩开那只粗鲁的手,只得拼命吞咽嘴巴里的水,至于从腮边漏过濡湿衣领肩膀的实在是顾不上了。那可恶的海盗将满满一水袋的水灌完,才丢开提尔站起身,空的水袋随手一扔转身走回雾中。
提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不曾试过如此之狼狈,恶狠狠地瞪着那家伙消失的方向,这样的屈辱迟早要这海盗加倍偿还!
这时四周异常平静,只听得海浪的波动,船体慢慢摇晃着,昨夜的暴风仿佛不曾存在过般,船体被灰白色的浓雾包裹。
船的另一头传来对话声,提尔感觉到他们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安,看来海雾让这群面对足以摧毁一切的狂风巨浪毫无所惧的北欧海盗怯惧。
从船头传出一声嘹亮的吼叫:"欧--丁--,欧--丁--,欧--丁--"叫声就像清晨教堂的钟声,洪亮清晰,仿佛能趋散一切阴霾般回荡在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