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冯笙声音带着颤抖,若是麦穗在,定会惊诧不已。
这是她不会见到的模样。
他音调变冷,像是含了昨晚红木桥下溪流中的冰,比窗外的夜还要凉上几分:“妈妈,芜莓,这都是他欠下的债。”
“那麦穗呢?你把她牵扯进来,想过和她的以后吗?”冯成山声音沉重,带着劝诫,“人活一世,爱比怨恨重要得多。”
“您刚刚也说了,我将她带出山城,目的本就不纯,爱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不爱也是。
“但你看向她的眼睛骗不了人。”冯成山说,“找个时间,带她回麦城一趟,去见见你的母亲。”
书房陷入安静。
这一刻,谢冯笙必须得承认,自己是纠结的。
爱与恨在心底拉扯,他分不清自己应该执着什么。
为了一个人,放弃多年谋划,值得吗?
他反复诘问自己。
脑海中闪过母亲苍白无血色的脸,闪过襁褓中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女婴。
他想做出抉择,又无端想起那一双眼睛。
淡漠,沉寂,了无生气。
可当她望向他,他仿佛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挣扎是痛苦的。
谢冯笙如同困兽般猛然站起身,却只能让自己无力垂下高扬的头颅。
“你母亲走了,芜莓还在,她还需要你的照顾。”冯成山说,“和麦穗好好过吧。”
麦穗走出浴室时,谢冯笙已坐在主卧床尾的长凳上,摊平手掌,抚摸密织凸起的繁复布艺。
她迟钝惊觉,有冯成山的造访,两人若仍分居两室,恐怕会引起怀疑。
多少人曾说过,结婚就是要依靠瞬间的感性主导,头脑发昏,被那短暂的幸福感洗脑,孤注一掷,选择与另一个同样幻想美好的人,建立长久契约。
在这之后的忧愁与烦恼,通通遗忘掉,不会被划入考虑范围内。
麦穗曾经以为,这条普遍定律并不适用于她与谢冯笙的契约婚姻。
因为他们的关系,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场交易,条条框框有白纸黑字规划,只需要依照遵循便好。
合约以外的事,她从不想着主动思考。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