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认为他是不知道临安局势的厉害,主动为他讲解,“裴大人这两年在建康当值,应该还没听说明春堂那群伐官贼子吧?”
明春堂,前两年才逐渐兴起来的一个帮派,只要是遇上官差押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罪,都会被砍了脑袋,且尸骨无存。
这事儿闹起来后,一度让官员们闻风丧胆。
今儿别说是那些暗中欲要行刺他裴安的秦榆一派势力,要是遇上了这群人,估计都活不了。
林让说完,裴安还未回应,营帐帘门突然被掀开,卫铭探头进来禀报道,“大人,三娘子来了。”
谁?林让一愣。
裴安也抬起了头,漆黑的瞳仁内,露出几分疑问。
卫铭解释道,“是王家三娘子,说今夜临安上游河堤会开闸门,让大人不要渡河。”
安静了几息,林让猛然转头,目光错愕地看向裴安,裴安则已起身,往外走去。
外面还在下雨。
裴安拂起帘门,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跟前的雨雾底下站着一人。
衣裳湿透,都黏在了身上,身形纤细娉婷,面上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后,白得发光,裴安的目光探过去,隔着几层雨雾,仔细地辨认了一番。
确实是那日自己在塔庙见过的那张脸。
“裴”
“先进来。”
雨点砸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裴安手中布帘没有落下,立在营帐帘子前,等她过来。
王芸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一路上发丝早被雨水淋散贴在脸上,妆容没了,一身衣裳也湿了个透。
比起上回在塔庙相见的光鲜,多少有些不自在。
王芸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埋头往前,绣花鞋里泡了水一步一个响声,到了跟前,也没抬头,弯身从他旁边钻了进来。
裴安跟上,落了帘布。
林让适才也跟了出来瞧热闹,还想再进去,被落下的帘布砸在脸上,面上一僵,退了出去,回头问去雨底下牵马的卫铭,“刚才那位,可是王家三娘子,裴大人的未婚妻?”
卫铭头也没回,“不然呢。”
临安这几日流传出来的谣言,林让自然也听过,如今亲眼见证,评了一句,“果然情深意重。”暗里却佩服裴安命真大。
要是天黑那会儿过了江,如今人应该正在江河中心。
河堤一开阀,不比陆地上的袭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所有人都得葬在江河里,一看就知道又是另一批想同时置他裴安和秦阁老于死地之人。
王芸进去后,走了两步便没动了,等着身后的裴安上前。
今日雨夜灯火稀薄,裴安特意命人在营帐内点了火堆,刚好派上用场,领她到了火堆旁。
火堆边上并无可坐的椅凳,只有两块石头,一块垫了蒲团,一块垫了一团干草,她身上还在淌水,往哪儿坐,都得弄湿。
裴安去床榻边行李中取了一块布巾,回头见她还立在那,似乎猜出了她所想,抽掉自己这边石头上的蒲团,低声道,“坐吧。”
与第一次见面一样,声音低沉清透。
王芸点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