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凡一脸懵地被叫进来,又一脸懵地被夺走手里的纱布,再被郑云龙嘱托着不要宣扬然后推出去,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叫着保安把来看热闹的人堵得远远的。
“我……我不是……”方书剑愣愣地站在那儿,手里还紧紧攥着滴着鲜血的水果刀。郑云龙也没理,揪着阿云嘎往外走:“别在这儿丢人了,刑警队长被一小孩儿伤了,传出去你在林城还要不要混了?”
阿云嘎瞪了他一眼,转而向方书剑:“没事儿,你别怕……你拽我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云龙拽出了病房,方书剑依旧紧紧攥着刀,那俩人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地看着方书剑,蔡程昱也在气头上,别指望他能安抚。王晰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脊背绷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方书剑出什么乱子。
“醒醒。”
方书剑被这一声清越的提醒唤醒,眼前散不开的血红逐渐又了一点点白光。
高杨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方书剑肩膀上。他哪里还有平常温顺的小羊的样子,双眼盯得人脊背发凉,幽幽的像闪着冷光。他和方书剑说话,不像安抚,反而像一个长辈在提醒,甚至是命令。
“你现在没危险,你身边的人也没危险。”
高杨的嗓音很干净,清越的少年音,简短的话语像是挂在混沌门上的铃铛,轻轻一摇,就让半步踏入鬼门关的人缩回了脚。
方书剑手中的刀蓦然落地。
刑警队的人作势要上去把方书剑控制住,却被王晰拦下。
王晰的目光锁定在高杨身上,从这个角度上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窗子投过来阳光,模糊了天使和恶魔的界限。
这场景对王晰来说,太熟悉了。
……
“黄子,醒醒。”
“没人会伤害你了,也没人会伤害你在乎的人了。”
……
王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陈年记忆都从脑海里甩出去。
……
郑云龙拽着阿云嘎躲到楼道里防止被媒体和路人看到,撕开纱布绑在手臂两端,拿着棉球一点一点止了血又消了毒,手法娴熟地把纱布缠到阿云嘎伤口上。
阿云嘎突然有点心酸。
“这么多年了,处理伤口你倒是一点没忘。”
郑云龙沉默了会儿,开口依然不饶人:“比你记性好。真不知道你这老大爷记性是怎么当上刑警队长的。”
阿云嘎被怼倒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看着郑云龙低头包扎。郑云龙侧脸长得好看极了,那双眼睛看谁谁都要心软,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他。他低下头的样子像极了乖顺的猫,殊不知这只大猫发起怒来,浑身都得炸起毛,还得亮出爪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猫还真变成了龙,翻江倒海搅得林城的刑事大案一个都不得安宁,公众谩骂他,警员记恨他,公诉和法庭也不得不在他的雄辩面前退让。
那天去他家,看着他拎着猫,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大概七八年前,俩人才从大学毕业,又都是刑事方向的,一进了体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郑云龙性格跳脱些,阿云嘎却是天天面色严肃,干什么都一丝不苟。最开始在基层,很多小警员受不了纷纷离职,阿云嘎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郑云龙受不了司法局这种沉闷的气氛,没过两天就摔了铁饭碗自己远走高飞了。
俩人凑在一起就开始互怼。
郑云龙:“今天又帮哪家大妈找狗了?”
阿云嘎有些懊恼,但嘴上也不饶人:“你今天又没接到案子吧?”
一来二去两人也混熟了,嘴上嫌弃着心里头倒也互相佩服着。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合租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头,郑云龙还养了只小猫,更是让那屋子里头转个身都难。
老队长那时候也常来看看阿云嘎,师娘也不动声色地让老头带些吃的用的给俩孩子。郑云龙虽然不着调了点,但做饭却是个好手。每回老队长来,就能看见这样的场景——阿云嘎四处窜着抓捣乱的猫,郑云龙在厨房里炒着菜,滋滋啦啦的油爆声里头传来几声嘲讽,阿云嘎也不甘示弱地骂两句,又开始弓着身子抓猫。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缩成一团追着巴掌大的猫,看上去倒也滑稽。
老队长呵呵笑着,倒也不嫌弃这房子又破又小,灯也布满了灰尘亮不起来,有时候还带着夫人一起来吃饭。男人在桌上总爱喝点酒就开始谈天说地,老刑警阅历丰富,什么奇人轶事没见过,师娘就在一边剥着虾壳笑意盈盈地看着,有时候不忘了损老头两句。老队长涨红了脸,两个小辈互相看着憋着笑。
背井离乡的两个人,把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当作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