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的雨点落到宽大的伞上,水珠沿着黑色的伞面蜿蜒滑下,坠到空中,砸在青石地面,溅起细细小小的白色银花,迸到他光滑的鞋面,落在她莹白的脚腕。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么急,又没有征兆,就像她突然而起的心跳。
她搂紧怀里的帆布包,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问,“我要是骗了你的钱,你真不会生气?”
苏柏熠看一眼她那断了带的帆布包,低哼道,“你知道怎么骗钱?”
周粥好像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些轻视的意思,挣钱很难,但骗钱这事儿应该很容易吧,虽然她也没骗过,她回,“我当然知道。”
苏柏熠整好以暇地打量她,“你要怎么骗?”
周粥顿住,又道,“我既然要骗你,肯定不能告诉你。”
苏柏熠轻嗤一声,不是他看不起她,她要是知道怎么骗钱,现在也不至于背着她这个破包,住在几十块一晚的街头小旅店里,连辆车还买不起。
周粥被他明显的不屑给激到了,“你等着,我到时候要是真骗了你,你可不能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苏柏熠懒得理她这茬,撑着伞转身往前走。
周粥追上去,和他肩并着肩,歪头探他的视线,“我们说好了?”
苏柏熠不作声,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他大半的肩膀露在伞外,雨水将他的衣服都洇湿了,周粥心里微微一动,挪一步脚,往他怀里靠了靠,又靠了靠,她都快贴到他怀里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周粥不自然地咳一声,“我有点冷,”她用手指碰碰他撑着伞的那只胳膊,“你能不能搂着我?”
苏柏熠冷眼瞧着她,时间被一点点拉长,周粥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鼓噪慢慢退却了。
一阵风吹过,雨水夹着风落到皮肤上,有些凉,她的肩膀瑟缩一下,人也清醒过来,直起身从他怀里离开,苏柏熠将伞从左手换到右手,扣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按了回去。
羊肠小道上,缓缓行驶着一辆车,车灯穿过雨幕,将前方雨伞下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拉得又远又长。
小旅馆红底白光的招牌,在昏暗的雨夜里散着黯淡的光,门口时不时有一对对男女撑着伞进去或者出来,言语间大都是调笑的暧昧,路过周粥他们身边,目光都会不由地停顿,然后调笑声会更加肆无忌惮,碰到胆子大的还会吹上几声口哨,苏柏熠眼风扫过去,口哨声立刻戛然止住,人也灰溜溜跑远了。
他松开怀里的人,“去收拾你的东西。”
周粥小声道,“我今晚就不跟你走了,我这几天……身上不方便。”
苏柏熠眉头一拧,垂眸看她,语气冷硬,“我说去收拾好你的东西。”
周粥又道,“我--”
苏柏熠没了耐心,直接打断她的话,“要我说第三遍?”
周粥脸色也有些冷下来,她又不是他的下属,他凶什么凶,她都说了她身上不方便,不想折腾了,但眼睛落到他又露在伞外的半个身子,心里的那点气跟被针扎掉的气球一样,跑了大半,她闷声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她抱着包转身跑进店里面,老板娘高兴地和她打招呼,“小周,今天又这么晚啊,没淋到雨吧?”
周粥回,“没,姐,我先上去了。”
“好,快回去休息吧,可累坏了。”老板娘瞅着周粥那张粉黛未施的小脸儿,根本移不开眼,这小模样儿,她哪回见到都得感叹一声,未免也太标致了点,说到底老天爷还是偏心,把好东西都紧着一个人给,长得好看,个子高,身材又好,腰是腰,胸是胸,臀是臀,还有那两条大长腿,别说男人见了迷糊,她见了都迷糊。
老板娘暗自啧啧两声,一扭头,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去,她急着叫住人,“哎,你谁啊,进去要登记的,你是钟点还是过夜?”说到后面,在男人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悻悻地笑两声,“您这一看就是大老板啊,也住我们这种小店?”
周粥听到声音,回过头,对老板娘道,“姐,他跟我一起的,我拿个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老板娘立刻眉开眼笑,“原来是小周的男朋友啊,您请,您赶紧请。”
周粥想解释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又觉得跟外人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就怕他会不高兴,毕竟在他眼里,她连做他的情人都不够格。
她停在原地等他,走廊里狭小又昏暗,他就是简单的黑裤白衫,看起来随意,但一动一静间都淌着漫不经心的矜傲温雅,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周粥看着他,思绪飘得有些远。
苏柏熠走到她身边,从她怀里拿过包,另一只手牵上她的手,语气还是不怎么好,神色里已经没了刚才的不耐烦,“房间号多少?”
周粥晃回神来,“2323。”
苏柏熠大步往前走,周粥要跟上他的脚步,走得有些急,气息微微喘着,走着走着,他的步子突然缓下来,她的步子也慢慢缓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她的黑色运动裤擦着他的黑西裤,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周粥仰头看他一眼,视线移开,过了一会儿,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回来,落到他冷峻的侧脸上,结果没注意到脚下,脚尖踩到他的脚后跟,她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苏柏熠及时扶住她,像训小朋友一样低声训道,“一直看我干什么,你看着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