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一个弓步稳稳当当,左手搂膝,右手防护胸前,全等着出招了,阵仗看着挺唬人,只见铁匠怒极反笑,随手抄起脚边还没打好的一把钝刀:“来吧,早打早完事,我还急着打铁赚钱,回家吃饭,没功夫跟你过家家。”周围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脖子伸的老长,像一群大鹅瞥着眼看过来,他们心里自然是站在铁匠这一边的,下层民众的心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尤其是这种官逼民反,揭竿而起的关键时刻,战线尤其统一,不过也只能从精神上给予他支持,哪怕是最体肥肉膘的张屠户都不是郝韵来的对手,何况这个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的铁匠呢?两人“劈哩叭啦”过了十来招,果然有个人率先倒下,兵器都被砍成了八块,多亏了对方没想下死手,好歹人没事。这结果,给所有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惨状,两排围观的人都不忍直视,但还是想多看两眼,看到就是赚到,这场景真是百年难遇,比见着郝唤才赢鸡还难,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母夜叉被人打的满地找牙,众人就差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发喜报,大摆席面三日不绝了,可惜啊,只能在心里暗自翻身农奴把歌唱,蔡县人民喜当家。铁匠心道两声罪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竟和姑娘家动了手,虽然此人绝非寻常的姑娘,摸摸鼻子,道:“郝捕快,闹也闹了,打也打了,我是真没钱,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一大帮子妻儿老小等着吃饭,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阳关道,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说您也不差我这一个俩钱的”,他态度缓和不少,话也说的真恳,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想在蔡县扎根,还是少惹事为妙,退一步海阔天空。趁机把郝韵来碎了的兵器拢到一块捡起来,左右掂量:“是块好铁,这个您不要了吧,您看您把我铺子砸了,这个就当赔我的,咱俩在钱的问题上算是两清”。郝韵来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顾长林赶忙来扶她,被她一把甩开,一个弹跳站了起来,她几时被人这样折辱过,这小子话里话外嘲讽之意她听得真真切切:“好小子,咱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等着,这事,没完!”,猛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对俩跟班喊到:“走啊,杵在这干嘛,废物”。又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暗暗看她,一定在心里乐开花了吧:“看什么看,再看全给我滚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个时候她早把郝夫人教导的贤淑知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怒气冲冲地回到县衙,又回到自己的书房,看啥都不顺眼,拿门出气,本想砍它两刀,发现自己的刀已经去了阎王殿报道,恶狠狠踹了两脚,花瓶砸个稀碎,书卷撕个稀烂,想喝口凉茶降降火,却发现茶壶是空的:“今天谁打扫书房?马上给我赶出府去,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养你们吃干饭啊?”赵宵和顾长林站在她面前,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要装傻,头儿身上藏不住火,必须得喷出来,但可别喷到自个身上。“赵宵,你去打听打听这个人,一柱香,我要他的全部来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赵宵是个百事通,倒不是说他精通百事,而是他常年混迹于市井坊间,人练得鬼精,狐朋狗友遍天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能叫他硬扯上关系,四面八方的消息,只要他想,都能从他身边过,所以派他去最合适不过。他得令,如释重负,顾长林马上说去协助他,二人飞也似的逃离这座已经爆发的火山。郝知县今日休沐在家陪夫人,二人正你侬我侬,郝知县和郝夫人本想着继续二人世界不管她,但由于她这边动静闹得实在大,又是亲生的,不管说不过去最终闻声赶来,却见一片狼藉。“老爹!娘!有人欺负我!”坐在太师椅上气成锤子的郝韵来,一见到亲人,立刻心头涌上万千委屈,跑过去扑进他们怀里,“哇”的哭得震天响,鼻涕眼泪横流。郝夫人不信:“你不欺负别人娘就烧高香了,哪个敢欺负到你头上?”郝韵来在郝知县袖子山抹了一把脸:“是真的,是个外来户,他不仅嘲笑我,还打我,把我的刀都给打烂了!”她一番添油加醋,细细道来今日之事,将自己说的如何如何可怜,主要是为了搏她亲娘的同情,老爹肯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绝不是闷声吃亏的人。果然,郝知县气急,把房里仅剩的一只前朝白瓷茶壶摔了:“岂有此理,阿韵不哭,向来只有我们家阿韵打别人的份儿,老爹给你做主,现在就去找他,不打他个满地找牙,他奶奶的,老子不姓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