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下午,阿蓉在城中村的理发馆烫了个头,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披肩发上的满头小卷,感觉很是时髦漂亮。屈指一算,好像还是在若干年前结婚的时候烫过一回头发,那时别人都说她烫头好看。后来为了省钱就没进过理发店,实在长了,就自己用剪刀剪短一点。
回到出租房,小许瞪大眼睛,像见到鬼一样用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才说你是电影明星吗?!
小许永远都是清汤挂面式的短发,街边流动的剃头挑子,3元钱搞掂。
阿蓉笑,未必我就不能靓一点。小许道,你老公在乡下,你靓给谁看啊,还不如买点肉回来,这几天吃胡萝卜吃得人好寡。
阿蓉看了看菜篮子,还剩几根胡萝卜和一颗包菜,便铁心对小许说道,晚上我们出去吃,我请客。小许惊得半天才压低声音问道,你中奖了?
最近一段时间,阿蓉的心情的确不错。主要是她每周在高大哥家的活儿比较轻松,就是3个晚上到那去搞搞卫生,而且高大哥又没有老婆孩子,也就没有那么多事。这样赚钱就赚得比较轻松愉快。
有一天晚上,高大哥在书房里半天没出来,出来后就叫阿蓉把书房里的几个黑塑料袋提到楼下的金杯车上,然后高大哥开着车就走了。此后隔三差五,就是做这同一件事。
阿蓉心想,什么值钱东西,还要锁起来?便忍不住问高大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高大哥回道,是我们花钱买的垃圾。
阿蓉当即一个立正,脱口而出道,什么?垃圾?垃圾还能卖钱啊?!
高大哥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直言道,你家的垃圾当然不行了,你家的垃圾当然是最低碳最环保的垃圾,完全不能再生了。我们需要的是高端人群的垃圾。
阿蓉不解道,什么是高端人群?
高大哥道,这么说吧,就是当官的,文体明星,名人,教授,老板,工程师,反正是高收入人群,他们就是高端人群,他们的垃圾就很有价值,有公司委托我们调查高端人群的浪费和碳排量的数据,然后再把这些登记表重新寄给他们,让他们惊叹自己对地球做了什么?!也只有这些人带头环保,环保的理念才能推广到社会上去。
对于城里人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阿蓉是早已见怪不怪了,比如给植物打吊针啦,听音乐的牛肉卖得贵啦,炒一碟菠菜根吃得津津有味啦,虽然垃圾卖钱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也不觉得出奇。可惜的是她的垃圾没人要。
但是她转念一想,我的垃圾虽然不行,但是蒲教授家的垃圾肯定值钱吧。于是她对高大哥说道,我有一个东家就是教授。高大哥问是哪的教授?于是,阿蓉把蒲刃的资料报给高大哥听。高大哥听后觉得还行,但他嘱咐阿蓉,第一你自己不能分类,所有的东西照单全收,全部送来。第二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否则调查结果就不真实了。
阿蓉连连点头。
说好每一天的垃圾是10块钱,阿蓉隔天送过来两天的垃圾,一周一算账。阿蓉简直乐疯了,这钱还不是白来的?不烫头还等什么?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吗?!
当天晚上,阿蓉就和小许到“辣妹子辣”小餐馆,要了一盘萝卜皮,一份干锅肥肠,结结实实吃了两大碗饭。
十七
整个城市还在沉睡。
马路上的车辆稀疏,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偶尔穿行而过的都是些身穿校服边吃早餐边往学校赶的学生哥。
蒲刃身穿一套黑白相间的运动服,脚上是带气垫的运动鞋,他在跑步,严格地说是在慢跑。住院期间,一方面身体虚弱需要休养,另一方面光吃不动的现状又使他胖了不少。所以蒲刃选择跑步的方式调养身体,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体力的确有所恢复。
其实他是热爱跑步的,但是断断续续不可能坚持得那么好。这一次的车祸虽然不是特别严重,却让他感觉元气大伤,所以决定将跑步变成一种生活方式。
即使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蒲刃也意识到有人在关注着他。
这或许也是后遗症之一吧,像他用脑时间一长便会隐隐地头痛,阴雨天骨折的部位就明显地酸胀一样,他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上一次他跟死神擦肩而过,一切都已在不言中。
他的确是开始了新生活——至少在外人看起来深信不疑。
事有凑巧,蒲刃所住的地方离冯渊雷出事的地点并不太远,所以偶尔,当然也仅仅是偶尔,他会到那里转上一圈,晚上会放心一些,毕竟夜晚是所有人的伪装,他或许还会在马路牙子上坐一下。但是白天,即便是路过,他也不会有片刻的逗留。
现在是清晨,蒲刃慢跑穿过冯渊雷的出事地点,这里的景象他已经分外熟悉,树木,街道,大型超市的门脸和飘扬的彩旗,曲卷着身体沿街而睡的流浪汉,总之一切如故。但他做出熟视无睹的样子跑了过去。
法学院的宫西漓教授说,没有“没有端倪”的现场。
这便是他不得不光顾这里的原因,蒲刃感觉自己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信奉经典名言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然而这里可以说毫无端倪,甚至他的脑电波都超平稳,连半点灵感都没有。
周末的晚上,蒲刃应邀到乔乔的家中吃晚饭。
他买了一些水果,给幽云的巧克力,还有法国的葡萄酒,然后欣然前往。他还没来得及购买新车,所以做这些事情必须搭计程车,进进出出动作感很强,就差没有配合甜蜜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