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帮她,只有这让人呕吐的药。林荣棠看她笑,心里更难受了:“如果吃了药,我是说,万一,万一吃了药,咱依然没孩子,你说能怎么着?”冬麦:“如果依然没孩子,那我们肯定就离婚了,我不能耽误你,我也不可能一直受娘的气。”说完,她起身就去摆弄她的兔子了。林荣棠便沉默了,呆呆地蹲在那里,看着地上的枣树叶子,早已经枯黄干瘪的叶子,被风一吹,就那么簌簌发响。大吵冬麦为了不耽误剪羊毛的事,现在都是晚上趁天黑把一天的药熬好了,把药渣藏起来偷偷地扔掉,把药汁藏在瓷碗里盖上,第二天早上喝一次,剪羊毛中午回来喝一次,然后第二天晚上再熬,这样既不会被人发现,又不耽误剪羊毛。她现在剪羊毛技术越来越好,动作麻利,一天有时候能挣两块,现在干了六天,大概也有十一块钱了。沈烈这里打理出来的羊毛已经运到了路奎军那里,不过又有新的运过来了,听说剪完这一批就没了。冬麦估量了下,估计大概需要十天,按照自己的速度,十天后也许自己能攒下三十块。三十块,对冬麦来说也是不少了,她问过,戴向红一个月工资七十多块,自己在农村大半个月挣三十块,已经是很满足了。冬麦不由想着,如果沈烈这个剪羊毛的事一直有就好了,那她能攒下不少私房钱呢。不过让冬麦无奈的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在沈烈这里能挣钱,剪羊毛的多了起来,不光是女的,还有两个男的也来干了,这样能留给自己的活自然少了,估计挣不到那么多了。刘金燕还悄悄地对冬麦说:“你看二婶家的秀云,最近总过来,其实她哪正经干活,就是来看沈烈的。”冬麦没明白:“什么意思?”刘金燕无奈地说:“她看上沈烈了呗!”冬麦:“是吗,那不是挺好的吗?”沈烈之前没娶成媳妇,现在有姑娘喜欢,不正好娶进家门吗,这下子不用愁了。刘金燕叹了口气:“你想啥呢,这肯定成不了。”冬麦:“为什么?”刘金燕无法理解地看着冬麦:“你也是咱们村的媳妇,你也天天来剪羊毛,你是傻子吗,竟然还问我为什么?”冬麦无奈:“我确实不知道……”她哪有那个心思,满脑子都是熬药喝药生孩子,还有挣钱,根本没注意谁跟谁。刘金燕看看四周围没人注意,便对她嚼舌根了:“咱们村,其实不少姑娘都挺喜欢沈烈的,不过也就是自己喜欢,家里未必同意。”冬麦:“为什么不同意啊?”刘金燕:“之前沈烈条件还算挺好的,但他娶了个媳妇,又离婚,干折腾这么一遭,任凭谁家都得扒一层皮啊,他欠了债,家底空了,没钱娶媳妇。”冬麦:“可是他现在不是做这个羊毛买卖吗,他给我们发工资,他自己肯定也挣不少吧。”刘金燕:“那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呢,按说应该挣,但现在大家没看到,再说他没父母,就单身一个人,父母也没留下什么家业,总觉得没着落,谁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把闺女嫁给他,再说了,就算闺女家愿意嫁,沈烈也未必愿意娶,你没看,秀云天天想法子和沈烈说话,人沈烈根本不搭理他。”其实不光是秀云,别的也是,他都不太搭理,就是那种摆明了对你没意思的架势,挺伤人的。冬麦听着这事还挺复杂,头疼:“他这是干嘛,有个姑娘愿意跟他,他赶紧娶进门得了呗,怎么还挑上了?”刘金燕叹气:“谁知道呢,估计是为了前面媳妇的事伤着了。”冬麦一想也是:“谁摊上这个,都得气死,这可能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便记起来那天沈烈娶媳妇,自己过去劝,当时沈烈走进来的那脸色,杀气腾腾的,后来他那么一笑,简直是让人后脊梁骨发冷。娶进门的媳妇死活不跟着了,这男人估计被伤透了心。冬麦突然觉得,人都有倒霉的时候,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虽然确实倒霉,但也不是说不能接受。这么一想,心里竟然好受多了。冬麦一口气喝了半个月的中药,喝到最后,她看到那棕褐色的汤水就想吐了,不过她还是憋着,闷头熬药,闷头喝。她想生孩子,一定要生孩子。在农村,女人不嫁人不生孩子那就是罪人。冬麦小时候村里办白事,有那家里宽裕的便搭了戏台唱戏,那些犯了罪的人在押解的时候,会穿着白色囚衣,甩着水袖,会有人将他长长的头发揪起来,两个衙役在他脸上打一个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