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逼仄,两个人擦肩都会碰到,谢立见陶运昌走来时马上让步,因为他抓着一条活鱼。
谢立在碗橱前倒水时,好奇地望向陶运昌。
圆形砧板上一滩水渍,陶运昌握刀的手灰白干燥。那活鱼挣扎跳动几下,陶运昌一记重刀拍昏,刀口一斜,膛肚挑开,刀子入腹划上两下,脏器刮入碗。逆着刀从尾部刮鳞,快又轻巧。那双大而瘦削的手上滴血未沾,鱼也走的干脆,似乎没有丝毫苦痛。
陶运昌意识到谢立视线,头未抬,只把鱼放水槽洗净,问他,“好看?”
“好看。”谢立急忙点头,
“杀生有什么好看。”陶运昌擦净手,便换刀切豆腐。刚才冷硬的刀法,变得柔韧,手上的力道细微,腕上肌肉流动,仍旧熟稔灵巧。
谢立又看傻,端着水忘记走,感叹,“像大厨一样。”
陶运昌轻笑说,“做饭是兴趣。”又说,别挤里面,挡路。”
谢立只好走出门,还不忘转身称赞,“简直是专业的!”
陶运昌又切好葱姜,晾干香菜,起锅浇油煎鱼。等待时他初次思考,或许做饭才是自己的唯一兴趣。小时候不是没想过,像谢立一样学学绘画或是音乐。可他家连饭钱都凑不拢,艺术简直远如梦。
做饭是不要钱的兴趣,至少不用他花费材料钱,也能让奶奶快乐。
有人称赞他因困窘而形成的兴趣,并不是糟糕的感受。甚至说,还带点开心。他总是很少开心的。
陶运昌倒水进锅,放鱼段,焖锅盖,冲水洗净手。抓起一个番茄少见地抛掷几下,从冰箱抓取几颗鸡蛋,轻松地备下一道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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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笨狗还是给小立养。
听小立说,才知道陶建成的孩子是年级第一。小孩是可怜,希望他俩明年都能考进市里。”
2016年7月3日
陈美娟
27
上桌三道菜。豌豆虾仁,鲢鱼豆腐汤,番茄鸡蛋。
陶运昌端菜上桌并未进堂厅,而是转身上窄梯,进了二楼。谢立打下手跟进,于二楼看见了陶运昌的房间。
那是像毛坯房一样的屋子。
一楼好歹有地砖,二楼全是水泥地,但胜在干净不至于太寒酸。进门一张窄床,床边叠放的塑料箱子里装有衣物。靠窗暖色的木书桌上干净到只有笔筒,一旁的铁架书柜载满了书,就是一眼望去像旧的,泛着黄。
陶运昌搬出一张折叠圆桌,找空地展开,置放暖汤,热菜,白米饭。略有冷淡的小屋里升腾出一些温暖,搬来三个蓝色塑料凳的谢立,心头酸酸软软的。
陶奶奶耳目不佳但腿脚算灵活,端了饮料上楼。三人落座后,刚动筷,陶运昌起身关门,落了锁。谢立奇怪但没多问。
三人碰完杯,谢立迫不及待地尝菜,陶运昌猜到他会先吃番茄炒蛋,便勺了鱼汤给奶奶。谢立尝一口,停下来,开始换勺子挖,没一会儿半盘番茄炒蛋都空了。陶运昌好笑,也给他勺了鱼汤,说,“我小时候,奶奶常说喝了补脑子。你快多喝。”
谢立瞪他。尝完鱼汤后,没忍住,又舀了两碗。
“胃口真好。”陶奶奶赞叹道,拿公筷给谢立布菜,谢立不客气地道谢,哗啦啦全吃完。
陶运昌见谢立要添第三碗饭时,阻止道,“知道你喜欢,别撑着。”他按开墙上一台很小的液晶电视,调到新闻台,说,“关心一下思政吧。”
水泥墙上挂着的小电视像个窗口,粗糙的喇叭在报道脱欧的公投问题,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立问,“你现在还背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