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中听,却也的确是事实,他无奈地想着,捏了一把宝月的脸颊泄愤。
“四爷本有自己的长处,何必去与弟弟们争,反倒露短呢?”她大着胆子点一下他的眉心,一副点化他的人生导师模样,“这可是四爷教我的。”
他看着她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但一想也的确如此,一时仿若拨云见月。
“我从前也并非毫无功绩,汗阿玛圣光烛照,绝不至于觉得我是个酒囊饭袋。若我现在跳出去,才是真让他怀疑我的用心。”
他如宝月所愿摸摸她的头夸她,“是我急躁了,玉娘是我的一句之师。”
宝月这才满意,一面得意一面也不免有些心虚,那这不是她拿到剧本了嘛从来是听说铁面无私四王爷的,可没听说去做过什么结交大臣的事。
四爷想明白了便立刻就征用她的书房练字去了,汗阿玛说他喜怒不定的确不是冤枉了他,他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
欲成大事,必得徐徐图之,以后万不能这样了。
宝月他跟着进去,磨了一会墨就觉得手酸。她不喜欢味道浓郁的奚墨,从书房博古架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金色的盒子,拿出来给四爷炫耀道,
“这个是苏合油墨,比你那个好闻,颜色也细腻。”
“你们家可真是巨富,苏合墨也能给你找来。”他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笔下不停。这墨失传已久,有价无市,祜满倒是舍得。
宝月连忙闭嘴,赶紧把墨藏在身后,她阿玛可没贪,怎么忘了这是个抄家皇帝。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宝月少顷偷觑他一眼,斟酌道,“江南有人依旧法制出来了,虽自然比不上北宋御制的品相,量也少些,但竟没有贡到京里么。”
四爷也不意外,像是早料到此事似的,他微微一笑,“你也说了量少,若是当今用了说好,明年要更多怎么办呢。”
汗阿玛御下有术,可底下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奸猾。送给皇上的东西当然要好,但也不能太好了,否则岂不真要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见宝月恍然大悟,甚至脸上流露出一点怜悯。四爷一阵好笑,示意她拿开这一幅写好的字,“汗阿玛一代明主,岂有不知道他们这些打算的道理?”
他慢慢写下一行字来,“当皇帝,本也不是为了享受。”
“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这副字笔底龙蛇,字若千钧,比他往常的字都要好。可笔锋露意,到底不能显露于人前,四爷看了许久,轻叹一口气,“收起来罢。”
宝月小心地将这幅字收到匣里,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将来四爷可不要忘了这话。”
她对他从不怀疑,比他自己还要相信他的能力和野心,相信他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四爷一愣,然后马上笑起来。眼中的沉重思绪瞬间化作融融春光,几乎要淌出蜜来,定定地注视着她。
“嗯”
他灵机一动,虽然要避避风头,却也不能真叫汗阿玛忘了自己,表表孝心倒是另一条不打眼的出路。
他尤擅书法,便叫苏培盛拿些康熙的墨宝来,竟全然放弃自己的笔锋,临摹起康熙的字体来。
“这还是当年汗阿玛亲自为我们写的帖子,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他微微一叹,除了太子,汗阿玛待他们每个兄弟小时候都是一样的用心。
他们兄弟没有哪个不发自内心的濡慕汗阿玛,可惜大家大了,到底是要做让汗阿玛伤心的事。
第二日宝月倒是一早起来了,四爷一走她就把玛瑙和珍珠叫来,“咱们把库房点点,有些什么京里难见的,往里收收。”
玛瑙珍珠两个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宝月的吩咐照做了。未几张起麟又来了,额尔德克不便来府里,常常叫人带信来,到了府里就是张起麟来送给她。
这次他却不止带了信,虽然往常四爷也会送一些别致的首饰,大多是他自己描的样子。他还爱烧瓷,时常自己调色,她这儿这些东西如今大多是他送的。
除了这些东西,这次张起麟还拿上来两块墨,这是原来康熙看四爷字好赐给他的。
“四爷说让侧福晋不必爱惜东西,只管用就是。”张起麟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像割肉一样,四爷不心疼他心疼啊,这墨只贡了一年,太子那儿都没几块呢。
宝月却知道四爷指的不单单是这两块御墨,是料到了她还有不少江南来的东西。
她不自觉地轻轻牵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