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女子对爱人的热烈表白,一首情诗,指天为誓,倾诉着对爱情的忠贞与坚固。这一曲中,便凝了纤纭多少年的倾慕与爱意,可是那时,自己却不懂……
后来,仇人追杀上门,自己尚未痊愈,救下芊雪,却未及救下芊雪的父亲,芊雪父亲用命拖住敌人,只拼尽生命喊出一句话:娶了芊雪,照顾她一辈子!
往事总如针芒,刺痛人心。
“大哥……”
正自沉思,一声娇弱的低呼,打断他凌乱的思绪,欧阳夙回神,低眼望去,只见芊雪嘴唇微颤,潺潺杏目,已然淌下泪来。
“没事了芊雪。”欧阳夙温言道,芊雪却仍旧泪如雨下,似有千种委屈,急欲倾诉。
“大哥,婕妤她……”紧紧咬唇,那泪眼便有娇弱的恨意:“带我走大哥,带我走,沐婕妤……她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她……定要置我于死地啊!”
欧阳夙豁然一惊,芊雪泪水涟涟,目光殷切,那眼中充盈的无奈与恐惧,令他一震,豁然站起身来,幽沉了脸色:“芊雪,纤纭……”
唇边一涩,心便被细微的针尖刺痛:“我是说沐婕妤,她性子虽孤冷了些,可是,绝不是那样的人!”
芊雪苍白面容浮起一丝冷红:“大哥,你不信我?”
欧阳夙低垂了眼,道:“不是不信,只是……我了解她!”
了解她?!
三个字而已,却似冰雪落入心里,冷了心怀,了解她,大哥说……了解她!
自欧阳夙闪躲的神情中,芊雪默然心惊!
这样的神情,这样若有所失又怅然萧索的神情,在他每每弹起那曲《上邪》时,都会浮现在他的脸上!
泪珠滚热,滑落唇际,幽幽苦涩。
“难怪,难怪沐婕妤的《上邪》,箫音凄切、空灵飘渺,你总说我奏不出那曲中韵味。”说着,泪水飘零:“大哥,是不是……能和上你那曲琴音的,这世上……便唯有沐婕妤一人?”
心上仿有万千刀剑同时穿透,芊雪剧烈的一声咳嗽,仿佛震碎了心,欧阳夙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心,衣衫轻薄,触手微凉,有冷汗涔涔渗出,芊雪幽幽抬眸,泪眼颤抖如娑,弱声道:“大哥,你了解她?可是……你有三年未曾再见过她!你可知她现在的脾气心性?你可知我是如何进宫来的?你可知,她是人人畏惧的权臣南荣家送进宫中的良女?你可知,她魅惑君主,只为她一句话,便下诏民间甄选宫女内侍,传闻‘关雎宫’人命如草,无人敢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于是,为了复命,官府便上街抓人,我……就是被抓进宫来,任我如何求她,她都不肯放我回去!”
芊雪一副柔弱模样,泪眼楚楚动情:“大哥,纵是人性本善,可是……她这三年多转变,你又了解多少?我曾亲耳听到她在皇上面前陷害皇后,自与你相见,她更加对我无所不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样心性的女子,才是与大哥合奏出《上邪》情韵的那一个!”
欧阳夙眉峰一动,芊雪纵声哭泣,扑倒在他的肩上:“大哥,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不然……沐婕妤一定会让我死,一定会!”
欧阳夙轻轻推开她,目光依旧深而幽邃:“芊雪,纤纭不是那样的人,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若纤纭真真要你性命,也便不会叫人来为你诊治了,是不是?”
“大哥……”芊雪咬唇,不可思议的颤颤摇首,泪水早已沾湿了轻薄的衣襟:“大哥,你信她,不信我!你宁愿看着我被她害死在宫中,却……也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是不是……”
咬在唇上的贝齿,亦仿佛咬在心口上,芊雪泪眼凝结,欧阳夙眉心却紧紧纠结,为什么,她与纤纭竟说着同样的话——信她,不信我!
甩袖起身,芊雪指尖滑落他的衣袖,欧阳夙缓步踱到窗边,月色迷蒙如雾,被树影摇乱。
欧阳夙叹息道:“芊雪,我……确是不能再离开纤纭,我不能让她就这么一错再错,可是……这与我信谁与否无关,就如,你被关在天牢中,我定要救你,亦与纤纭争执过,她同样与我说,我信你,不信她!”
十三韶华凋(3)
芊雪一怔,一双泪眼望着欧阳夙落寞背影:“大哥……”
本欲出口,终究欲言又止!
纤纭,沐婕妤的名字,她听皇上唤起过,可是为何,自大哥口中唤出,却别有一番温柔?
芊雪拭去泪水,抽噎道:“大哥,你会保护芊雪吗?”
欧阳夙侧眸,微微一笑:“会的,可是芊雪,我……亦不会令人伤害纤纭。”
芊雪身子陡然一震,盈盈泪眼凝结住视线,窗外月影凉薄,笼着眼前熟悉陌生的人,眼神空濛无光,突地凉雾温度。
曾经,携手与共,生死相随的大哥,如今落寞的眼光中,只有那绝色女子的嫣然笑容,似乎在他的眼里,她便是天上临降的谪仙天女,纯而不沾尘世一丝埃尘,仿佛这世间所有关于她的流言,都是子虚乌有,与她无关的。
恨意无端端充斥心扉,曾经她以为自己亦是温婉无求的女子,可是今天却赫然发觉,原来所谓妒火中烧,真真可将人心肺俱焚,几乎化作灰烬。
十指紧扣,隐在绣纹精致的薄被下,秋已寒,这被襟早不足以抵御,可是比着这“关雎宫”内的寒意,却不过而已。
欧阳夙回过身,心内亦不曾有过如此纠缠,他望着芊雪娇弱万般的凄凉容颜,他知道,他不该如此说,可是,他却不得不说。
纤纭的一字一句亦始终萦绕在心,芊雪出宫之心如此急切,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