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虞帝饮一口茶,缓缓开口:“我听于德喜说,你的船队前些日子回来了?”柳重明忙要起身跪下,见到虞帝的手势,又站在原地。“皇上,出入账明细册子,臣已都准备齐当,交与于公公,上船时携带银两十万两,下船时银十二万六千两,及物品若干,臣不敢有负所托,一路买卖流水都记录在册,皇上明察。”他看得清楚,皇上手边的就是他交给于公公的账簿册子。虞帝冷笑一声:“十万两。”一旁于德喜跪倒在地,叩头下去:“皇上,是奴督查不严,管教无方,求皇上降罪。”柳重明也跟着跪下:“皇上,臣知情未报,请皇上降罪。”“好好的……”虞帝皱着眉头低念一句,就着瑜妃的手喝了口乳酪,平缓了呼吸,才看向他们:“都起来吧。”两人停了片刻,彼此看看,才慢慢起身站着。“于德喜。”虞帝似乎常年都是这样提不起力气的样子,叫了一声。于德喜忙上前一步:“皇上。”“内侍省按部就班许多年,老人多,太懈怠了。”于德喜心领神会:“是。”柳重明心中大概猜测着,因为潘赫的案子整理内侍省是一回事,这一挖必然挖出不少私藏,但宫中老油条们都各有依仗,这一场雷雨还不知是大是小呢。这些也轮不到他操心。“重明。”虞帝又叫他:“过来坐。”他只得在软塌阶下坐下,与虞帝之间隔着瑜妃,就在他欠身落座时,余光里瞥见瑜妃侧过脸来。这侧脸并不是为了与他照面,倒像是为避开皇上似的,在他一瞥擦过时,瑜妃眼中慌乱尚未完全消去。柳重明飞快回想一遍,刚刚他们说过的话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与怀王有关的事,瑜妃在焦虑什么?不等他多想,虞帝轻咳两声,问道:“最近还在跟景昭玩在一起吗?”他忙答:“回皇上,宁王爷受皇上教诲,最近勤学苦读,有一阵子没见了,只有臣一人整日无所事事。”“无所事事?你还不趁着眼前,向你爹请教请教,”虞帝板起脸责备他:“转年儿进了大理寺,若是给朕办糊涂事,可别怪朕不看你爹的情面。”“臣不敢,臣必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柳重明听这话里又是往日教训晚辈的口气,也借坡打滚,撒起娇来:“皇上,臣本相借着这个空当,先去大理寺熟悉一番,却被我爹教训一顿。”“我爹说,大理寺森严之地,我如今又没得牌子,哪能随随便便去看。”“还是崔老体恤我,说过几天让我跟同僚们碰个面,也算熟络熟络。”虞帝闭着眼睛听,缓缓点头:“崔轩倒是好,只可惜年纪大了。”“岂止崔轩,眼看着朕这一代人都要老了,”他看向柳重明笑道:“重明,朕可对你给予厚望,等着你给朕撑起大理寺呢。”柳重明惶恐地起身:“皇上青春正茂,何以言老。臣年少无知,不敢当此大任。”虞帝呵呵一笑,向他摆手:“什么青春,就会哄朕开心,朕看你也是真闲,不如就把潘赫交给你,如何?敢应吗?”柳重明心中一跳,却哪敢说不应,忙跪下谢恩,可他一个头叩下去,还没等要问什么,便见虞帝摆了摆手。“太后前些日子跟清如见面时,还特意提到你,说好久没见你这个机灵鬼,你去见见,陪太后说说话。”他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那边虞帝已经转过去与瑜妃低声说笑起来,只能跟于德喜一道退出来。在昭纯宫宫门前,于德喜叫了宫人引路去慈宁宫,分开之前,向柳重明笑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若非世子,皇上责怪下来,咱家怕是经受不住。”有了这份银子上的功劳,皇上不但没怪他,反而提醒他把内侍省好好打理一下,别再惹出乱子来。柳重明还礼:“于公公多礼,分内之事而已。也是我疏忽大意,银钱交到我手里时,我就该如实上禀,也是惭愧。”“世子家世殷厚,哪会将这些钱放在眼里,又不在朝中任职,不在意也是正常的。”于德喜躬身笑,反倒为他开脱:“皇上既不怪,世子也不用责怪自己。”“于公公!”见于德喜这就要转身回去,柳重明叫了一声,眉间都是烦恼:“皇上刚刚的意思,恕我驽钝,还请于公公指点。”皇上只说将潘赫交给他,没说要审什么,也没说怎么转交,一道手谕和明令都没有,让他空口无凭地从锦绣营提人,廖广明怎么可能同意?难不成要他明抢?“世子爷,咱家只是伺候皇上,朝中的事,并不懂。”于德喜歉然躬身,在他要离开时,又补了一句:“世子知道什么是并蒂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