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得过,只是心照不宣地少了点东西。有一年跨年,许建国和儿子都喝多了,爷俩靠坐在阳台上,大着舌头聊天。那是出事以后许建国电梯间等候的人很多,林许选择了走楼梯,没下一层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听见了许垚叫他的声音。林许就地转身,望着对方。许垚见他停下,放缓了脚步,像是害怕惊扰美丽梦境一般,小心翼翼接近他,拉住了他的手。林许看到许垚哭了。他很少见到许垚的眼泪,在他心目中许垚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勇士,万事万物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没有困难能够达到他心目中的这位小英雄,见他哭得伤心,林许开口:“别哭。”六年时间仿佛磨钝了林许的神经,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眼泪的时候,心中居然泛不起波澜,只是觉得哭泣是一件极为疲惫的事情,他希望对方别哭了,想到这里,便又开口说了一句:“别哭。”许垚攥着林许的手不放开,林许挣了几次都没能挣脱,便任由他拉着,这时有医生从旁经过,林许扯着人往边上靠了靠:“你怎么跟来了,爸呢?”问题抛出很久都没得到回应,林许叹了口气,望着面前的人,他怎么觉得许垚也像是老了一样,几年时间连背都佝偻了。正在林许端望向对方时,许垚开口:“你是不是又打算走了?”林许没有搭腔,许垚略有些慌神,从病房前看着林许离开的背影,自己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他不顾许建国的呼喊,追着林许就跑了出来,此刻他迫切想要见到林许,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想念快要淹了他。不论林许怎么想,不管许建国和林梅怎么看,这次,他一定要把人跟牢了,把人留在x市也好,跟去q市也行,他一定要待在林许身边。一定。许垚的目光太炽热,林许不得不移开眼神以防灼伤:“我去买粥。”林许顾左右而言他,装作没听懂话里背后的意思。“我们谈谈。”“我得去买粥。”看着面前拒绝谈话的林许,许垚本想继续拉扯,但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疲惫后选择了闭嘴,他换了种说法:“我很想你,非常想。我当年说我以后一直在,不是骗你的,只要你愿意,我都一直在。”林许闻言抬头,看着许垚的眼睛,却不知道该回什么话。“你不想让爸妈难过,不愿意让我为难,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非常难受,见不到你我难受得快疯了。”许垚说的情真意切,林许看着看着,眼睛里不由自主滚下一滴眼泪。“当年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这一次我不能再看着你溜了。”见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许垚乘胜追击:“我们谈谈好吗,事情一定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没等到回应,许垚的手机响了,是许建国打来叫人回去。林许又恢复成那种不动如山的表情,见许垚挂了电话,很平淡地说:“回去吧。”许垚握着手机,选择再退一步:“那等你回来,等你买回来我们谈谈。”林许轻轻闭上眼睛,疲惫在楼梯间里仿佛产生了回响,横冲直撞在他的大脑间奔跑,耳膜随之震颤,牵扯着太阳穴的神经,眩晕感即刻产生。他用手轻轻把许垚向台阶上推了一把,示意对方先回去,为了让人走,为了让自己静静,他答应了:“好。”☆、有什么来定义疲倦?没有。这么多年,林许觉得自己一直被这种无力的紧缩感包围。压抑,灰暗。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林许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持续的低烧好像没有好转,还有加重的趋势,现在他觉得全身机能都下降的厉害,撑着伞走在明显平坦的路上,却萌生了一种深一脚浅一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