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看了他一眼,静下心来一想,慢慢道:“朕记得了。”
当下若无其事去往大殿,其时尚早,也不算误了时辰。不一会那几位老臣不敢耽误早朝,颤颤的也来了。
皇上肃整颜色沉静下来,也不提。
有礼部侍郎提及春狩事宜,这本是惯例,准了,着人照常去备办。
又提起兵部此次提携官员,先是优抚褒奖一番。小皇帝道:“朕也知道众将士辛苦了,赏赐是应当的,朕日前见过,果然个个英明神武。只是如此调派,一时地方上只怕松驰了。兵部的几位大人再好好考较一番。着实能用的,拨一营禁卫军,就此先留在京中听朕调度。其余各人,加官二级,赏一年俸禄。仍回各处去,还望其感念皇恩,诸事尽心尽力。”随后又是重重一番赏赐。
他口气和缓平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说的却是在理,并无甚大的不妥。兼之兵部如此依重地方将领,反而戎边将士提携得少,其中有不少真正军功出身的,难免心下会埋怨不满。如此处置却也公平。商议一阵便如此办。
然而朝堂上风云莫测,天家一言一行,群臣却不能不仔细揣度,有人便暗暗思量着皇上年纪是长了,莫非是想培植些自己势力的打算。更有臣子早就忧心亲王势力坐大。对于皇上此举,甚是乐见其成。
虑及禁军兵马,尚且是备位王爷一手扶植出来。多年沙场杀伐出来的军队,多半镇守东北一带边境……尚且掌握在亲王手中。地方军西南几省时有讨代,军纪甚严。但这两处都调拨不得,其余州府大多太平无事,驻军算不得悍能。
就有朝臣提议,不如从民风彪悍处再行征招。林协此时也在京中任职,一直不发一言,只在此时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不动声色,漫不经心也允了。
征兵却不是小事,不说民生。光是兵力从如何征调,粮草军饷如何安排,都是要慎之又慎的。皇帝同朝臣细细商议一番,仍是未果。渐渐就有些不耐,待下了早朝,已经比平日迟了近一个时辰。
小皇帝不等用膳,直接赶过院子。院中宫人洒扫依旧,书房屋子内却空无一人,容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出宫去。之前暗中吩咐过太医院,已然准备了庐景的假。想必也是一并跟着去。
皇帝虽是想过会是如此,却也放不下心来。仍是站在屋子里怔了一怔。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才出宫门不远,就遇到出来寻他的王府下人,有备下的车马,接两人回去。
五哥六哥都在。三哥居然来了,也不在厅里坐着,铁青着脸站在廊下。见到庐景同他回来,神色稍稍松快了一声。微微哼一声,只管掉头就走。
容瑄乍见他,一时白了脸,有些不知所措,还来不及言语,见他转身径自走了。正要追,容湛过来从一旁拉住了他,先仔细看了看,缓缓地道:“回来了就好。”也不问别的,向庐景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庐景同几位王爷本就相识,言语间也不拘束。鞠个躬回话:“向宫里告了假,要在府上打扰一阵子。”
“也好。”容湛笑一笑,相互换了个眼神,算是彼此心领神会,吩咐一旁管事的去安排布置,领着庐景自去。见容瑄还有些怔然。低声道:“三哥肯来,分明还是放心不下你。只是一时还在生气。先不会去理会他。”将容瑄位进厅里坐下。
五哥才见他,就急着吩咐午膳,这时正好送上来,就布置在前院花厅里。一面想劝他吃些,一面又担心他这一夜下落。总算他自己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虽强自忍住。他脸上却藏不住事,露出一股巴巴的神情来。
“哥哥。我想娶妻。”容瑄就在他这般注视下勉强扒了小半碗饭。定了定神。这才开口。
“娶妻?娶妻也好,这样你身边也有个人照应。”容绍自然惊喜。“小玖,你看上那家的小姐了?”一边就把京里排得上号的名门闺秀一一盘算起来。
“五哥想得差了。”容瑄放下碗,微微苦笑起来。“这本是不得已,我如今……也不必误了好人家的女儿。”
“胡说。”容绍瞪起眼睛。“自然要挑极好的。我看那辅相虽然滑头些,他家的女儿就很不错,还有那周尚书家……”还要细数下去,被容湛出声打断。
“张扬了确实不好。”容湛无可奈何,倒是大致明白他的意思,眉间有些思虑。“如今只怕三书六礼都不能用。”
“为什么?”容绍还不服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难不成要纳妾?”
“不如索性找个通房丫头。”容湛心下本就不痛快。不由得冷了口气。王爷的身份非同一般。无论什么妻室,都是要禀知天家,由宫正司记录的事。不说皇帝是否应允,光是顺顺当当的预备,没在两个来月也办不下来。何况此事也拖不得,还是暂不声张的好。“这事有我,你也不必管了。”
容绍顿时哑声,只暗暗上了心。
容绍向来实在,一旦上心。于是认真去办。算一算玖玖的日子,已经二月出头。依两人的意思,毕竟只是个身份,相貌家世都不要紧,最好是要老实清白,亲朋皆无的。暗暗从牙子手中买一个外地的就行。
容湛只道自己去办,他私下却不甘心,总想要挑个好的。两三天里来来回回往也往楼子里逛了几圈,总也不中意。一来二去的,这风声自然也传得飞快。
容绍这天回来时怒气冲冲的。容瑄调理了两日,略有些精神,他也不曾空闲,暗中核查的近日京城里往来的人,始终毫无破绽,隐隐只是忧心。见容绍脸色不善,只得放了笔劝:“五哥也不用太挑剔,只要……”话说到一半,眼见着跟着进来的小皇帝,这话就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