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顿时热闹成一片。景娴在容嬷嬷的搀扶下小心往房中挪动而去。从腹部传来的痛时而痛彻心扉,时而又消逝,和往常一样。
终于,到了床边,景娴额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容嬷嬷心疼的拿着帕子给景娴拭去。她转身想出去给景娴端点吃食过来。
女人第一次生产,就是去了一趟鬼门关。古来女人多多少少因为生产而去了命。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她必须给景娴储存些体力。
看到容嬷嬷要走,景娴卸下了脸上的层层伪装,在容嬷嬷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容嬷嬷,别走,我怕。”她拉着容嬷嬷要走的手,嘴中溢出了因为疼痛而泛出的呻吟。
“主子,奴才只是去拿些吃食,很快就回来了。您别着急。”她轻声的安慰着景娴。
景娴顾不得疼痛,似是孩童般撒娇:“嬷嬷,我怕!”
“……巧儿,去给娴妃娘娘拿些吃食。”跟了进来的巧儿被容嬷嬷指派出去,难得主子竟然这么的害怕。
阵痛越来越频繁,景娴压制中层层叠叠而来的疼痛,轻声的问着:“嬷嬷,为什么要生孩子?”
“主子,这是女人必要走的一关。”容嬷嬷压着景娴的手:“奇了怪了,不是说要下个月吗?怎么就先出来了?”
景娴正欲回答,门外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话。除了稳婆之外,跟着还有欲进来的绫儿。容嬷嬷出去喝止了绫儿的行为,恍恍惚惚中她听见容嬷嬷说的那句:“女儿家家的看什么看?!”后面的叽叽咕咕她都听不清楚,只知道有人模糊的在耳旁说着让她吸气,呼气,用力。
身下的被褥渐渐的濡湿,也不知是汗水,泪水还是血水。景娴的视线只能够看到那层层叠叠汹涌而至的疲倦困乏中似有白色的纱帐反复靠近远去靠近远去。
当她听见稳婆一句“生了”和婴儿嘹亮的啼哭的时候,景娴终于放下心来,孩子……出生了。
心中点燃了一点希望,景娴带着笑意努力睁大眼睛像看看自己的孩子,最终眼前泛上来的浓黑笼罩住了她的所有思绪。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视线中触及的却没有出生婴儿所该拥有的物品,甚至视线中连容嬷嬷的踪影也捕捉不到。景娴轻声呼唤了几声,嗓音都过于沙哑。
身下干爽而舒适,完全就没有原来的粘腻感,她唤了几声容嬷嬷。容嬷嬷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景娴看着容嬷嬷憔悴的神色,四处搜寻着该有的踪影,很快没有看见想要的轻声问了句:“孩子呢?”
容嬷嬷垂下了头,没有丝毫的回答。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又重复了一遍:“容嬷嬷,孩子呢?”
“主子。”容嬷嬷的声音如同指甲抓着木板:“主子,请您先喝点粥。您已经三日没进食了。”
景娴摇摇头,推开了容嬷嬷递过来的粥:“嬷嬷,孩子是……”
“主子,是个格格。”容嬷嬷又将粥递到景娴面前:“主子,您先喝点吧。”
她半爬起身,手掌支撑在床铺上。白色的里衣上挂着青丝,映衬出她的脸色苍白如衣。景娴的视线漫无目的,最后怔住在了容嬷嬷的手上:“五格格现在在哪里。”即使是去了,她都要见着她的女儿最后一面。
她恍惚般的说着:“嬷嬷,我明明,明明就听见了她哭了,她明明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说着,泪水打湿了里衣,景娴胡乱的擦拭眼泪:“嬷嬷,本宫好恨。”
她恨,明明都这么注意了,最后还是着了人的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的孩子?!
“主子,没事的。等您身体养好了,皇上说了……”容嬷嬷轻声的安慰着,却见景娴摇摇头。
正待嬷嬷还想开口之时,小太监唱着皇后娘娘到。景娴几乎都可以想象出来,她是来看戏的,那个女人……
没多久,皇后就到了景娴的床前。她让容嬷嬷先下去,轻轻拿着帕子擦去景娴的泪水:“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哭,真是不怕羞。”
“这些天来也累着你了,你大可不必担心。五格格在本宫上本宫会好好照顾的,等你身体好些皇上就会让人将五格格送还给你,大可不必担心。娴妃,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当心皇上看见了说你羞羞脸!”皇后哭笑不得,小心的替着景娴擦眼泪:“还哭?在哭当心本宫就不把五格格还你了。本宫看这五格格可是找人的很。”
景娴小声的问了句:“皇后娘娘,这真的不是梦吗?”
“怎么是梦?”皇后不知景娴说的是五格格没去,笑着点点头:“和敬可是早想要个妹妹,如今终于让她得逞了。看着她天天那个围着五格格打转的样儿,本宫都忍不住吃味。现今妹妹还是要先养好身体。”
景娴的手中感觉到布料微凉的触感,原来是真的……
40
40、和安
“臣妾遵命。”听见自家的小五没事,景娴放下了悬挂的心。泪珠子一滴一滴连成了串。
皇后慌了手脚,把帕子给她让她拭去眼泪:“没事了没事了。平日里见着你也是个端庄不爱哭的,没想到生了小格格后反而爱哭了。”
“臣妾让娘娘笑话了。”景娴擦擦眼角的眼泪,心中的胆子卸下了。
孝贤眨眨眼睛:“娴妃,皇上可是给小格格赐了名儿。这平日里便唤安安,大名儿就叫做和安。”
和安和安和安,景娴一连念了三遍,终于安定下来。和安,她的孩儿。心中的执念又深了一层,她必须在这重重深宫之中活下来。无论是为了永璜还是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