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心头滴血。他一个小官从来没有资格站进朝堂里议事,向来都是在门外等候荣则安下朝,偶尔听得一点朝中的消息,跟官员们打打交道。他只恨自己身份低微,又不被荣则安重用,上不了台面,但殊不知荣则安肯将他带上一同上朝便已是在给他一个结交的机会,让他多多在官员们面前露脸。明明是其他人得不来的机会,却被他视为草芥。人心里的欲望总是让人越过本可以好好珍惜和拥有的一切而去在意那望不可即的东西。任褚断然没有想到自己进入朝堂之上竟是以这么个方式和时候。若他早知如此,也绝对不会犯下这等错误。他恶狠狠地盯着荣年,俶尔又看向台上漠不关心的高贤礼。荣则贵在东厂也受到拷问,但伤势不重,只是点皮肉伤。毕竟荣岁意对高贤礼来说才是眼中钉肉中刺,他对大小姐自然下手要狠得多。“荣则贵你自己说说来龙去脉吧。”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荣则贵身上。荣岁意将两人带到大殿中央便不声不响地退到荣年身边,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沈知舟疯狂地朝她递眼色只换来她饱含着无语的一瞥。奇奇怪怪。沈知舟顾不上去细究大小姐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认真地听着。“回皇上还有诸位大臣,说来惭愧……我原是一介私商,因受够了被人指点与家兄闹翻,丢下了女儿携子离开,终于闯出一番事业后又因为自己对女儿和大哥有所亏欠迟迟不敢面对。”荣则贵低着头,不敢正眼看荣岁意,只慢慢将往事道来。“高贤礼得知此事便派高野前来以家事相要挟,说要是不与他合作便将岁意的身世公之于众。”荣则贵捏紧拳头,他定然是不能让荣岁意得知此事的,于是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下来。“我只好答应了他们。高野说每月他会用银子来购买我这的珠宝,我须得向他提供物品,不得拒绝,我想着并不是什么大事便就照做了。”荣则贵后悔地摇摇头,“后来岁意知道了身世我便与高贤礼说不干了,结果他竟派人从我这查出□□,我才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众人喧然,荣年适时地跳出来解释道:“高贤礼与高野私铸官银,失败的银子无法处理便又铸成分量完全不对的假银子,通过与荣则贵交易珠宝假手于人,顺道还栽赃在他身上。”“我们已经查明,高野府中的珠宝首饰玉器等皆是来源于荣则贵之手。”沈知舟拍拍手,便有锦衣卫将几箱子东西搬了上来,全是满满当当的珠宝一类,“商品明细都对得上,确实都是荣则贵出手。”荣则贵混上了官商,手中好玩意繁多,高野又借着三公主的名购得再多的东西也合情合理,便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剩下的银子流通出去。可惜他们没算到,荣岁意自己知道了身世,荣则贵便不再愿意帮忙。而且荣则贵也不知无能之辈,岂能不留个心眼,早就保管好交易的所有证据。皇帝勃然大怒,猛拍桌子,冲高贤礼吼道:“高贤礼,你如何解释?”高贤礼颤颤巍巍地跪下,解释道:“皇上,此事老奴也已经查明,确实是高野所为,老奴只是还未搜集好证据跟您禀报啊。老奴完全不知高野做了些什么事啊。”老狐狸自然不会承认得这么快。荣年自然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说下去:“高督公先别急着解释。皇上,除此之外还有任褚的证词呢。”任褚贪婪地看了一圈大殿的陈设布置,笑起来:“高贤礼说待他将皇上拉下来便给我个大官当当。我便按照他的意思伪造了文书。”“大胆!”“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大臣们闻言纷纷震怒,出声责骂道。高贤礼跺脚:“满口胡言乱语!”任褚是个聪明人,他自知道自己一个已经进过诏狱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他望向那边神色坦然的荣岁意,她正靠在荣年身边,不言不语,但却看得出来她很放松也很惬意。任褚垂眸,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眼中唯一的光也淡了下去。“高督公先别急着否认。”荣年转向一言不发的沈庄奕,严肃道,“事已至此,沈指挥使如今还要隐瞒吗?你也是被他威胁才帮着伪造泄密信以及写下那些指使的纸条吧?”众人被这话中的信息点给轰然一惊。“东厂与锦衣卫闹翻并非偶然,而是高贤礼所做之事被发现,沈指挥使脱身自保却不料被威胁。我猜他是给你下了毒,你才迟迟不敢揭发还被威胁吧?”荣年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分析道,“沈大人和太医都说沈大人的身体不太对劲,我想是因为中了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