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当时心中认真考量了一下,明晓他们这种做法的的确确也是有道理的,因而此前的几次毒素也是经由此法所慢慢逼出。只是奇怪的是,此前说的时间耗费也至多不过半个月左右,这一次却足足地躺了两个月,着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唐夜霜如今正将银针上头采集到的毒血滴入随身的小瓷瓶中,听得他此话,只自鼻尖轻轻哼了一声,有些懊恼也有些埋怨,“自然是奇怪,这种毒素不比那些个寻常东西,它的蔓延速度极为迅速,存活率也极为高,再加上你如今因为身体多处受伤感染的缘故并发了炎症,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也让体质变得虚弱了一些,抵抗力下降,这些毒素自然更为肆无忌惮地在你这里乱窜了。那些毒,当时清不了,也要努力想办法清,如何能够总是按照旧路子走下去?且不说以身体过滤毒素有风险,便是真的如此做了,那对于身体和元气的伤害也是极为大的,你以为真的每个人的体质都适合这样修炼成百毒不侵?”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以后,唐夜霜这才停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而后看着那被药粉覆盖的伤口,眼中难免有几分心疼,故也就此不再埋怨,只下了床榻,赤着脚就朝着案桌上搁置的那碗汤药走去,继而又端起来在鼻下轻轻地嗅了嗅,细致的眉眼轻不可闻地一挑。虽然不过是轻微的表情活动,但还是被云墨寒所注意到了,当即只沉声问道,“汤药也有问题?”“并没有问题,不过是一些补气止血的药材,若是这样基本的方子里头都下了毒,还没有被人察觉出来,那么这些个军医也是不需要继续留下去了。”唐夜霜摇了摇头,一边以指尖轻轻沾了一些汤药,舌尖舔了一下,而后清晰熟练地报出了一连串的药材名,“大蓟、红茶花、仙鹤草、血余炭、棕榈、蒲黄、三七、艾叶、侧柏叶、槐花、白茅根、地榆、白及……嗯,倒是很是中规中矩,只是其中有一样,以后的药材记得让他们减去。”“什么?”“雄黄。”听到这里,云墨寒不觉也有些疑惑,“雄黄是解燥湿之毒,化脓消炎的药材,为什么要停用这一味?”“你身上本就有热毒,如今再经受雄黄冲撞,更加助长了毒素蔓延。而且,你如今的毒素未清,一味地化脓又有如何作用?”唐夜霜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而后又不免叹了口气,“想来苏罗那便是知晓这么一点,所以才特地采用了这种毒素。你若是真的一击毙命了,将士们即使在短暂的消沉以后也会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扭转,而会有新的主将来接替。而苏罗那想要的,便是让你缠绵病榻,让将士们翘首以盼着你会像从前一样马上出现,在累积了这样大的希望以后,再让他们就此失望。这样的心理战术,对于他们打胜仗倒很是有效。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唐夜霜不免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对着前方的空气微微哂笑了一下,清冷的一双眼睛中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这样的手法,并不像是苏罗那能够想到的。他一心想做的,仅仅只有杀人而已。”她是清楚苏罗那的,即使这么多天未曾打过照面,她也还是对那双满满写着森冷戾气的灿金眼眸印象深刻,几乎已经到了入骨的程度。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寒毒侵身她未曾说与任何人听的是,有一时段的噩梦里,她常常会梦见那双灿金色的眸子,让她每次惊醒时都还觉得不寒而栗。那个男人,凶狠而残暴,却也是一根筋的性子,很是容易为人所控制。苏罗那如此地憎恨着云墨寒,恨不得立马将其碎尸万段,若不是有人在身后指点,他又如何会采用这样的迂回战术?造出看似是云墨寒逃过一劫的假象,实则谋划着是更为广大的利益。云墨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也不免沉下了一张英俊的面孔来,有些忧心。而唐夜霜依旧盯着跟前的空气出神,好似正在望着一个不存在的人影。半晌以后,她才缓缓地开口,“这样的路数……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嗯?”“你应该是见过的。第一山庄庄主,楚月。”最后两个字,唐夜霜几乎是从牙缝里头硬生生地挤出来的,可见她对于这个名字的主人怨念之深。云墨寒自她口中听得这么个名字是微微一怔,还未回忆起那个人的容貌,脑子中已经率先地浮现了一双狭长的、带着一股并不让人舒服的笑意的狐狸眼睛,“第一山庄庄主……投诚我父皇的那一个?”唐夜霜点了点头,“是,只是虽然所属赤月国,但是我如何见他都觉得有问题。上回的青鹭,也是他所干出来的好事。”“那个人,我的确有所收到他曾经与苏罗那有所交往的消息,只是拿捏不到铁证,也无从精力去追究他。倒是没有想到,他的速度和野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云墨寒所说出的这个消息并不让唐夜霜感到意外,当即只冷然地笑了笑,“他从一开始进入皇城,便是别有目的的,只是我如何都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搅乱这一切。据我所知,他并非是银琅国的人,而确确实实是赤月国的子民啊!若说银琅以权财所诱他投敌,可是难不成赤月待他就不好吗,而且凭借着那个家伙的性子……我想他也是看不上那些个东西的。虽然表面装着一副爱财如命、贪恋美色的模样,但是我总觉得,他好似对一切都并不看重,甚至连对那最高统治者的权力都没有觊觎……如若是什么都不求,又是为什么要弄出这些来呢,难不成只是为了单纯地添乱,好来证明他的本事而已吗?”越说到最后,唐夜霜的语气已经越发的激动了起来,好似是在控诉。毕竟这么些天以来,她在那只狐狸身上所吃过的亏也不在少数了,让人如何感觉不恼恨,只想将他拖出来碎尸万段才罢休。稍稍停顿了一下,唐夜霜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只随意地向着他提了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很是奇怪。”见着云墨寒询问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她稍稍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一边已经认真地说道,“我最近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我随军出行的前三天,算来到现在也有半月有余了。那时候见着他,这么个暑天,他竟然通身都穿着厚实的衣服,袖着暖炉,看起来好似跟旁人都不在一个季节一般。我从前知道他畏寒,只是这样的做派,未免也太过于离谱了一些,已经不仅仅能用畏寒来解释了。我原本尝试着想去探探他的脉象,但是他的手现如今不是拿着扇子,就是捧着暖炉,我如何也下不了手,他也明显有所防备。只是……如此的小心,是不是更加说明了他如今已经病得很是严重了?”听得唐夜霜这么一问,云墨寒的脸色也有些沉肃了下来,“你如此描述,倒像是中了一类寒毒。这毒潜伏期还算长,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才会逐渐开始爆发,只是,一旦爆发,便再无药可医,便是神仙也无从入手。”说到这里,他也不免摇了摇头,“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从外头听来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因而身边并没有中得此毒的人,所以也无从考证,但是想来既然会有这种毒素的传言,想必多多少少也是有所根据的。”“寒毒?”虽然她对于病症这一类比云墨寒来的清楚,但是毕竟她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有许多的奇难杂症,实则她也并不太清楚,只能翻看医书学习。只是这个时代的医书,所能记录到的东西也并非能够代表全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见多识广的云墨寒来代为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