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冬至。
工位上台历被翻到最后一页,距离平安夜还有一天。
四日前,雷耀扬交给自己那张机票被放在手边抽屉,齐诗允望着眼前日期出神,在心中反复斟酌决定。
转眼已经过去好几天,但那日在帝国中心亲眼所见的场景还在脑海徘徊。
齐诗允本以为这早晚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自己并不会对此产生任何心理变化,但她现在变得矛盾,完全搞不懂对雷耀扬这个禽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她本来应该痛恨他,本应该每时每刻都防备他,本应该每分每秒都要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掉入他精心设下的圈套…
但不知不觉中,一切好像都在发生奇怪变化。
虽然她能感受他对自己的不同,但这种不同,在雷耀扬这种浪荡男人身上也显得太过不真实。
她搞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在他身上寻求什么,她本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一丝寄望,深情和专一,不应该是属于他的标签,心动和钟意,也不应该是她会对他产生的情感。
至于这趟目的显而易见的旅程,再加上幼年时乘飞机遭遇乱流患上的恐高症,种种心理障碍堆砌成难以翻越的高墙…
她并不想去,但一时也想不到可以应付那个狡猾男人的借口。
那天过后,雷耀扬又继续忙于处理各种生意琐事应酬,但几乎每天都会抽空给她来电,得到的虽然都是齐诗允不冷不热的回应,他倒是难得的耐心,总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经期脾气不好,也懒得计较。
国际瓶比赛昨天刚结束,繁忙工作告一段落后众人如释重负,大家都在期待今年好不容易的几天连假,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虽然圣诞节不是法定假日,但作为公众假期,平安夜那日报社都会提早些下班,但新闻部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需要轮值,并不轻松。
记得去年圣诞节当天自己还在跑新闻,虽然整个假期只得到半天休息时间,但那时学弟陈家乐还在她身边,雷耀扬没有出现,一切都还在正常轨道…
下班之前,新闻部的副采访主任faye突然找到齐诗允,但她欲言又止,神色也略显难为情。
“怎么了faye姐?想跟我说什么?”
齐诗允见对方难以启齿,拉她到一旁悄悄询问,两人共事时间也不算短,初入报社时faye对她很照顾。
“yoana…虽然有点唐突,但我想问问这几天假期你有没有安排?我老公从澳洲回来,我想跟他带儿子过圣诞…但是刚好排到我轮值…”
“…轮值费我会双倍付给你,如果你有事也没关系,我再问问别人。”
faye也知道去年圣诞节齐诗允都在跑新闻,今年好不容易在周刊部得享假期,自己提出来这个请求显得有点过分,但苦于实在找不到顶替人选,只能想到来找她曾经帮衬过的这位侠肝义胆旧下属。
齐诗允听后不禁失笑,这个消息简直正中她下怀,她揽过faye单薄肩膀,一脸轻松模样:
“哇?我还以为什么大事,faye姐你跟我还要见外?”
“这个假期我没有安排,我帮你,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很想你们。”
她说罢,只见对方雨过天晴一般展露和煦笑容,恨不得抱着她原地转圈。
平安夜当日,临近中午时分,雷耀扬独自驱车来到启德机场。
现在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两个钟头,但齐诗允一早来电说临时有事要去报社一趟,自己会在起飞前赶到机场。
男人坐在车内,看着手里的头等舱机票出神,心里不由自主憧憬起这次的短暂旅途。
本来想带齐诗允去欧洲,但奈何假期太短时间不够,日本他去过几回,不过北海道是第一次去,温泉酒店也已经提前几周预订了当地最好的。
雪景只是其次,他只在意这次同游的对象,只想和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人共同度过这次难得的假期。
车窗外飞机起降不停,雷耀扬在车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齐诗允还是不见踪影,他等得不耐烦,掏出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这瞬间,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他觉得蹊跷又难以置信,又连续拨了叁四个电话过去,依旧是重复对方已关机的冰冷回答。
男人眉心紧皱,立刻下车准备将机票改签,他拨通加仔的电话想让他去报社看一趟,谁知这小子也关机,雷耀扬猜想大概是昨晚手底下一帮人疯狂夜蒲,现在能叫起来的没几个,与其原地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行动。
冷风吹拂他额前黑发,霜灰色大衣衣角翻飞,但一股莫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因为假期出行的人太多,黑色波子挤在车流大军中寸步难行,一向行车通畅的男人此刻路怒症都快被逼到爆发,等待期间他不停拨打齐诗允的手机,行不通又打到她家里,可方佩兰却也只听说女儿要去报社,并不知道她的具体行踪。
跑车好不容易抵达明报工业大厦楼下,但这时波音客机早就飞向万里高空。
雷耀扬脚步匆匆入内,乘电梯到达第十五层,冷峻面容压抑不住胸腔里的火气,像是要把人抽筋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