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译回以一笑,“舅舅,那我先回房了。”他步履如闲庭散步,慢悠悠地往外走,在堂屋的殷老爹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慈光寺在红鲤镇西山,山脚下有一片空场地,满满当当地搭起诺大的棚子,被各式各样的摊点占据,琳琅满目的物品,热情洋溢的叫卖声,或是杂耍卖艺、舞龙舞狮。炽热的天气,也挡不住各个镇子涌来的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空气里还掺着淡淡的好闻的香火气息。殷呖呖挤在人群里,兴奋如脱笼的鸟,前段时间闷在家里实在太久,走走停停。身后突然一道满是笑意的声音,和蔼可亲,“施主,抽签否?”她转过头,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望着她,她立即收了脸上的嬉笑,跟着回施了个佛礼。再看着旁边摆放的桌案上的竹筒,她想了想,走上前。竹筒中的签子碰撞间发出哗哗地清响声,当地一声一根竹签掉落在桌案。将竹签拿起,但见签上曰:“五百英雄都在此,不知谁是状元郎?”“恭喜施主,此乃上吉签。”老和尚笑意盈盈。殷呖呖费解,不知道五百英雄指的是什么,倒是看懂了状元郎,秋闱在即,难不成“吴公子”也会参加,然后中举?看这签,可能还不止步于中举。她握着签,看向老和尚,“敢问师父,这签是什么意思?”老和尚笑眯眯,“佛曰,不可说。”“……”成吧,不可说。她向老和尚道了谢,又投了些香火钱,看看时间,准备去酒楼赴约了。前脚刚走,老和尚身后跑来个小和尚,“方丈,你怎么在这里?寺庙里的贵人要见你呢。”老和尚头也不回,悠哉悠哉地坐下,道:“这里热闹。”“方丈。”急得小和尚团团转,却拿自家方丈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这位是连住持都请不动的方丈,常年居于寺庙,今日居然稀罕地下山,做的却是替人卜姻缘的事。“且慢且慢,还有人没来。”老和尚说完,眯起眼打起盹儿。周围人吵吵闹闹,老和尚纹丝不动,神态祥和,小和尚只能在旁干急眼。过了一炷香时间,一道身影缓缓地走来。老和尚睁眼,将他叫住,乐呵呵道:“施主,抽支签吗?不要钱的那种。”小和尚:“……”又一签落,上面云:“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恭喜施主,上签。”老和尚瞅了一眼,眼睛笑得弯起,“只是施主尚需努力。”“多谢方丈。”言罢,他投了香火钱。老和尚啊呀一声,“被认出来了。”“方丈,可以走了吗?”小和尚急得光溜溜的小脑门满是亮晶晶的汗渍。“净心,你需净心。”老和尚起身,叹口气,准备收摊。这时从一侧走来个白白胖胖的华服少年,白胖的脸颊因为天气炽热泛着红晕,鼻尖也冒着汗,“师父,我能抽取一签吗?”老和尚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自然可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恭喜施主,上签。”老和尚施了佛礼,拉着小和尚往山上走了。“少爷。”阿木凑到怔怔出神的白胖少年旁边。“你要是还想着,就跟老爷说回去……”“没有,我没有,你闭嘴。”林修睿凶巴巴地打断他,“不许说话。”阿木:“……”得嘞。“那我们还要跟着易鹤安吗?”阿木就憋了会儿,憋不住了,眼瞅易鹤安走得没影儿了。君子一言九鼎,易鹤安说好庙会不踏出门,啧,阿木暗呸了好几口,当真是伪君子。“跟个屁,我要回家。”林修睿气呼呼地跑了。老和尚已经领着小和尚回了庙,看见绛紫色华服的公子坐在檀木椅,袖间云纹蔓延于香火缭绕间,矜贵不凡,傲骨眉眼,举止吐露着无与伦比的尊贵。“施主。”老和尚不紧不慢地。“老衲在山下摆了摊,却迟迟不见施主。”公子站起身,宽袖一动,散开一片烟雾,他的双手负到身后,语气淡淡地,“方丈,知晓我为何而来?”蕴着几分冷意,狭长眼角微挑,看向老和尚,眸底如寒潭,怎么说呢,对有人妄自揣度他的意图,有那么点……不愉。周身的那股威慑力,亦足以让周遭人噤若寒蝉。一旁的住持都急得擦汗,生怕自己这位师兄激怒了眼前贵人,慈光寺不保。“施主,”老和尚笑着,仿若未觉他的怒意,道:“姑舍是。”“舍?”公子眸光一凛。“日下际遇不宜合之,如勇士之断指,断然放弃之,否则惹是生非,无利幸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