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将那复杂的结绳给解开,杜知书轻轻地推开门。
几个月前,这还是间温暖旖旎的小草房,有轻笑声、耳语声,有他和百川哥哥相拥温存的低吟声,火光暖暖,映照着的是正为他烹煮美味料理的那人认真又迷人的漂亮脸庞。
可如今,这小小房内,彷佛也入冬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自己身体再感觉不到暖意,所以才觉得这房内冷飕飕地,就算升了火,也冷得和屋外没两样。
也可能是太寂静,静到连空气都凝止了,如屋後那条小溪,在寒冬中凝成一条小小冰川。
杜知书轻轻地走到了用草堆铺成的草床边坐了下来,把手伸向床,紧紧握住了摆放在床边那双又冰冷又僵硬的手,如对待珍宝般将那双手捧到了唇边,由指头开始,一点一点地亲吻着,还不时用自己的脸庞磨蹭着那双手。
这间草房内关着的不是什麽可怖的妖魔鬼怪,房内关着的,是他怎麽也不能失去的人,以及比妖魔鬼怪还要更可怖的,害怕失去的可怖……
「百川哥哥,我今天,又做了蒸蛋……」
杜知书边吻着那双僵硬的手,边话家常般地开始说了起来,只是不管他怎麽说,这房内的声音始终就只有他自己的,再没谁会用专注的眼神凝望着他,聆听他所说的话,再没谁会回应他……
就算是这样,杜知书还是讲个没停,边咳边讲。
「可是还是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水放得太多,怎麽弄都成不了形状……」
吻完了一双手後,杜知书爬上了床,也顾不得冷,搂着如死尸般的躯体,用自己的脸颊亲腻地贴着对方僵冷的脸颊,接着开始吻着一双不再柔软的唇。
每日,除了陪杜若水吃顿午餐之外,杜知书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这间草房内,寸步不离那床边,亲吻着抚摸着那具僵硬的尸体,用那侵蚀着他身体的力量去维持这具尸体的不腐不坏,用自己生命的消耗,去换这具尸体内的魂魄不散。
那只断桃木剑还钉在百川哥哥的胸口内,因为自己那几乎不可原谅的冲动和错误,林百川差点就在这柄断剑下魂飞魄散,就算当下杜知书立刻倾全力将那些魂魄封回去,却再也无法让百川哥哥的尸身像过去那样「活」动起来了……
那只断剑成了一个锁,再不能将之拔出,只要一拔开了,百川哥哥就真的不在了,於是一具僵硬不腐的尸体,锁住了百川哥哥的魂魄……
是不是有一天,百川哥哥还能像从前那样坐起来,搂他抱他吻他,做饭给他吃,陪他说话,握着他的手,抚着他的脸……?
杜知书根本不敢想,他只是拚了命地把自己的能量渡给这具尸体内,甚至还幻想着也许哪天百川哥哥又活起来了想要离开他,於是担心害怕地将整间草房都布下了无数结界,病态地守着这间草房,守着他那根本动弹不得的爱人……
「咳,咳……百川哥哥,多久没吃到你作蒸蛋了……」
杜知书咳得厉害,只好停了下来,抹了抹唇边的血丝。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忘记蒸蛋吃起来是什麽滋味了……」
伸手轻轻地解开了林百川的衣襟,用带着血的手指极为温柔地在那胸口上轻划着,最终将整个手掌覆上了那日日夜夜都见着却至今仍令他见一次痛一次的扎口上。
催动在体内乱窜的灵力集中在手掌中化为一缕缕的黑气,往那个伤口灌入,另一手却紧紧攒着百川哥哥的肩头,强忍着抽筋断骨般的剧痛,去驾驭那股过於霸道的能量……
就这样支撑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杜知书手掌一收,立刻按上了自己的嘴,就怕那涌至喉头的一大口腥甜不小心喷到百川哥哥身上,害得他连尸都做不成。
就在此刻,林百川的双睫微微地颤动了几下,紧闭的双眼缓慢地睁了开来……